第8章 古代宫廷8(2 / 2)

祝池雪略有讶异地抬眼去看。

“是为嘉奖今日英义之举。”闻晏漫不经心道,“望众卿皆是如此。”

这话一出,原先猜测皇帝是要对祝家两个公子动手的人都惊了一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是何意。

如果是表面功夫,那也不对,皇帝从来没做过这样的表面功夫。

因为他目标应该就是祝家两个公子。启程之前对翊王好脸色是因为目的没有达成,如今已达成了大半,人已经在他手上,以从前的例子,不当是如此。

没人猜出来缘由,便不住地去看祝家两个公子。

虽是赏赐,但祝畔也知道,让暴君赏东西不如不赏。即便不甚清楚状况,却也立刻起身道:“陛下,幼弟今日不过是为尽忠心,此乃臣民之本分。父亲自小便教导臣与幼弟要忠心为君,陛下赏赐……”

他忽然停住了——拒赏是不行的。

会让人当成把柄以此攻击祝家,说祝家胆敢抗命拒赏,八成是起了反心了。

父亲一辈子忠君为国,怎能真的背着这样的骂名?

那怎么办?如今这暴君怕是已把矛头对准了云书,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心思,但引起暴君注意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怎么能放任云书陷入危险?

祝池雪面上仍旧无波,心中却并非如此。

赏赐他的名头是顺理成章的,但其背后的含义恐怕不是。

他今日之举,是有意为之。

是为了将原本对准整个祝家、他和兄长两人的矛头吸引到自己身上。

父亲被逼到如此境地,怕是已有反意。如若新帝一直紧盯着整个祝家,恐怕连摸到皇宫大门的机会都没有。但他要是能竭尽全力争取到丁点的机会、给父亲部署思虑考量的时间,境况无论如何都要比坐以待毙要强。

纵使希望渺茫,为着家人亲人,也只能如此。

而闻晏今日赏罚,全是对着他一人。

祝池雪垂着眼睫,起身谢恩:“臣谢陛下恩眷。”

说罢示意身旁的青月接过近侍递来的鹿腿和鹿茸,领了赏。

祝畔转过眼去看他,心中不解——他都能感觉出来不对,莫非他这个弟弟会看不出来?

闻晏唇角含笑,神情愉悦。

“祝小公子很懂礼数。祝小王爷方才要同孤说什么?”

祝畔喉结动了动,低头:“微臣……微臣谢陛下赏赐。”

云书想必也是为了父亲的名声着想,既然已经领了赏,那便只能受下了,否则岂不是驳了皇帝的颜面。

这一番赏赐,倒叫原先猜测的人摸不清是个什么意思。

篝火映照着周围每个人的脸,或隐藏或没隐藏、或警惕或无心的神色在篝火摇晃之间时隐时现。

各怀鬼胎,群狼环伺。

就连从前与祝家交好的文家如今也若即若离,恐成了闻晏的人,这群臣之中,怕是都等着祝家倒下——哪怕他们也可能会成为下一个。

祝池雪小口吃着被切成薄片的烤鹿腿,鲜嫩多汁的鹿肉在唇齿之间流溢香气,那一点简单的盐味确是恰到好处,只点缀滋味,不夺其鲜味。然而他心思却尽然不在于此。

秋日寒风裹挟着金乌余温,竟莫名有些闷热。

远处天空灰云奔涌,蓦地无声亮起一道闪电。

祝池雪收回视线,垂首吃着青月忙乎切好的烤鹿腿肉。

风雨欲来。

天色渐深,皎月藏云。

方才烤肉的篝火熄灭了大半,只留下少数几簇在空地上,王公贵族们大都疲累了,皇帝一让滚,便都早早回了自己帐篷里歇下。

祝畔今日追逐猎物辛苦,他虽平日里练武也累,却许久不像今日一般又得驭着马又得弯弓射箭,一身的皮肉都发酸,刚挨着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祝池雪和兄长一个帐子,却没睡着。他半睁着眼,没太多睡意,侧身枕着一个软枕,思量着什么。

帐子门口忽然闪过一个人影,那人似乎还拿着一盏不大亮的灯笼,帐内早就熄了灯火,一片黑暗,因此显得格外清晰显眼。

祝池雪心神一动,回头看了一眼兄长,见后者还在熟睡,悄默声地起身披上衣,无声无息地走到帐口,撩开去看。

帐外不远处的树下果然站着个人,提着灯,冲祝池雪点头。

“祝小公子,”他示意祝池雪走过去,“奴是来请祝小公子即刻去见陛下的。”

祝池雪轻声道:“陛下口谕?”

“是。”

祝池雪在漆黑的树荫里,不知什么神色,几息之间便道:“待我穿好衣。”

“奴在这儿等小公子。”

虽说这树荫下较为隐蔽,但若是有个什么人出来放水,仔细一看便能看见。

即便不知道这等着的奴婢是谁,但他站在祝家的帐子外候着,若是好事上去问两句,恐怕明天又要多些猜测揣摩。

暴君压根不在意这些,甚至可能就抱着这样的心思。

祝池雪闭了闭眼,穿戴好衣物。

走出帐子前,祝池雪不知怎么,回头看了一眼祝畔。

他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即便不是死,怕也不会好哪去。

不知道闻晏若是真对他下了手,兄长还能不能活。但愿那暴君如今只是想对他动手,而非整个祝家。

祝池雪无声地叹了口气,便转回眼,走出帐子了。

同那提灯小奴走至新帝的帐前,那小奴便躬身道:“奴只能带公子到这,公子须得自己面圣了。”

祝池雪颔首道:“有劳你。”

他说罢,看向这比群臣奢靡无度、灯火通明的帐子,帐口两旁低着头颅的近侍替他拂开帐帘,他却没有立刻走入帐中,只是停在帐口。

也不过几息,便抬步走进了龙帐。

提灯来请的小奴在他背后看着,竟莫名觉出几分……毅然决然的意味。

“臣祝池雪应见陛下。”

清润如松溪的少年嗓音响在座下。

闻晏的目光微微侧过来,唇角浸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祝小公子。”

祝池雪垂着视线,依君臣礼数跪在地上,身挺如松。

他却不知,他身后帐口的那些近侍们悄无声息地放了帐帘,离开了帐子。

“陛下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吩咐微臣?”

闻晏轻轻拨弄了一下手中的金铃,哼笑了一声:“原需得有要事才能召得祝小公子。可惜孤没什么要紧事。”

祝池雪道:“臣失言。陛下吩咐。”

座上的人没有说话。祝池雪只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愈来愈清晰。

是什么?

到底要发生什么?

帐外忽地穿过一道风声,那鬼哭狼嚎般的风里,隐约藏了几声野兽的嚎叫。

祝池雪身子常年病着,被从帐帘缝隙溜进来的一小股寒风吹得差点咳嗽出声,可硬生生抑在了喉口。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忽然想徒劳般地掩盖自己的弱处。

“祝小公子的兄长,祝小王爷,今日猎得的猎物不少。”闻晏蓦地开口,“翊王真是好福气,拢共两个儿子,一个武艺不凡骑射俱佳,一个聪慧过人相貌出众。家中也一派和睦,互相扶持。当真是教人羡慕。”

祝池雪:“陛下谬赞了,臣与兄长不过是……”

“聪慧的委实聪慧,也足有胆识。知道如何引开敌人的注意力,为家人争取一线生机。”祝池雪的话被打断了,“只可惜,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即便运筹帷幄,又能熬到几时?”

祝池雪闻言,神情遽然一变。

新帝看出来他的心思他不讶异,只是,最后一句……

闻晏仔细端详他的神色,不觉满意。

“若是半途因病故去,全然不知身后之事如何,也不知家破人亡父兄惨死……”那枚精巧别致的金制铃铛在闻晏手中微微动了动,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

闻晏忽而话音一转:“祝小公子,这铃铛你觉得如何?”

祝池雪道:“陛下赏玩的,必然是珍品。”

“既然如此——”

祝池雪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果然见那座上暴君看着他,眼神有种此刻祝池雪难以言说的意味。

只是可以肯定一点。

“想来若是祝小公子这般容貌性情的人,戴上会更珍贵。”

——那其中定然有觊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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