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代宫廷3(2 / 2)

他长得并不像是暴戾极异的狗皇帝,反倒像是什么教养极好的世家小公子。

尽管墨黑如夜晚湖水的眼睛里的确带了一两分像是真意的盛怒。

刺客挑眉又打量了他一番,仍是不信:“你是那皇帝?用什么证明?”

言语之间,那刺客丝毫没有放开他,还是如此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姿态。这似乎叫这位“暴君”恼极了。

他眯眼,又偏过头,带着病败之气却生得极好的面上已然是被怒意充满——只是那怒意似乎并不十分清晰,反倒有些刻意。

白玉般的两枚尖齿狠狠磨了两下,极压着暴怒似的又转回眼,瞪着刺客稍吸了半口气,啐道:

“我……孤乃天定之人皇,岂需向尔一介蝇狗之辈证明孤九五之身?!简直可笑!”

他冷笑一声,神情之中无不是不屑讥讽:“我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泥里爬的贱种!你很恨孤?你如何配!”

“暴君”语调言辞何其尖刻,神情更是讥诮恶意。似乎是认为这般“贱种”不敢真对自己下手,见那人执着铁剑架上自己脖颈,睁着湖水般的眼几息,竟抬手扇了对方一耳光。

神态自是盛怒十分的,然力道却不知为何并不重。

许是这狗皇帝什么都压榨旁人去做,手便软弱不能提了。

刺客摸了把被扇的那面脸,咬了咬牙,渐起了杀心。

不管是不是真的狗皇帝,如此自认尊贵、不恤平民,一并杀了也无妨。

“想杀孤?”少年样貌的‘暴君’握住剑刃,那锋刃利得很,五指竟即刻便溢出几滴鲜血,从剑刃上缓缓滑落。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

许是“暴君”从来无常疯迷,此刻竟也不顾手上伤痕疼痛,眼见鲜血直流,竟倒握紧了剑刃。

刺客心中怒火中烧,见状冷笑一声“找死”,随即反手将铁剑从他手中抽出来,狠力朝“暴君”心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兵器相接的清脆声音响在耳边。

祝池雪循着声音看去,身着玄色华服的青年暴君手握一张长弓,站在几尺之外,眉眼松展,神态戏谑。

甚至于有几分愉悦松快。

仿佛只是在狩猎。

身旁的侍人低着头,恭敬地向他奉上第二支箭。

那长弓一看便非常人能拉开,他却动作轻松,第二支箭稳稳搭上弓,瞄准了刺客。

箭在弦上。

刺客手中的剑被第一支箭拦下,此刻他也反应过来,立刻移位企图躲避这一箭。

他能做刺客奉命刺杀暴君,自然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眨眼之间便躲至祝池雪身后,手臂勒紧少年的咽喉,妄图以他做盾牌。

面如温玉的祝小公子被扼住脖颈,本能地奋力扒开歹人的手臂,面容因呼吸困难而从白玉般变成淡红,就连眼尾都莫名地泛起颜色。

咻——!

听见箭划破空气之声同时,祝池雪便感觉脖颈处一松,反应过来回首去看。

……那刺客竟被箭穿了一只眼睛,牢牢钉在了树干上。

鲜红血液从被射穿的眼眶中汩汩流下,顺着蒙了布的面庞往下淌。

他还想挣扎,却又是几箭飞射而来,击中要害,当即便没了性命。

竟是被白羽箭死死钉在树上射死了。

众人怔愣几息,随即眼神一瞟,阿谀奉承起来。

“陛下神箭!”

“天子之威,违佞之徒岂能得逞?!”

“有陛下在我大宁,无需神佛庇佑!”

这一片听着都差不多的奉承声里自然有人脑瓜子灵泛,眼珠子咕噜一转,道:“那位是翊王祝家的幼子罢?今日一见竟当真胆识过人,陛下定然会重赏……”

此人话还未尽,便见那祝小公子掩唇不住地咳了几声,随即略整衣袍,对新帝跪下俯首,道:“臣祝池雪向陛下请罪。”

那人一愣,说:“请罪?小公子说什么哪,怎会是有罪……”

祝池雪充耳不闻,神色自若,斩钉截铁道:“臣有三罪——知刺客埋伏未先禀报,妄想私自处置此事,瞒君不报,罔顾君恩,其为罪一;方才对佞人自称为陛下,如此出言不逊,僭越逾矩,胆大妄为,其为罪二;身为人臣不能护君,反叫君主解救臣下,为臣庸夫,其为罪三。”

“故此,特向陛下请罪。”

少年嗓音温润清朗,冷静镇定,言语之间仿若泉溪涌流。他跪立在地,然那背脊却是极直的,仿佛虽为人臣跪礼帝王,却心明心正如长剑。

才是初秋,身上衣物便繁重十分,将少年原本就因病而单薄的身姿衬得愈发难禁寒风。

祝小公子生着雪或瓷似的面肤,眼尾卷翘似摊开的枝芽,泛着桃花一般渐渐荡开的红,乌墨染就般的眼睫覆在眼上,遮住了那之中的神色。从来握笔拂卷的两手此刻却沾满了鲜红的血,颜色穠艳得像冬日里开的嫣红枝梅。

不,不只是颜色,身姿性情更似梅。

少年之姿艳绝。

他额上因方才受伤失血冒了汗,加之被那刺客勒了咽喉,视线也隐隐有些发黑。

一语毕,周围一片静。

闻晏饶有兴致地扫了少年公子一眼,道:“如此说来……爱卿似乎言之有理。”

“爱卿”。

听起来很是宠信话里指的臣子,然而结合方才这位臣子的一番话,便显得十分怪异。

众人闻言无不在想:难道陛下真要治这祝小公子的罪?

但这似乎……也是暴君干得出来的事。

祝畔才堪堪赶到,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听见了祝池雪方才一席话,闻言忙不迭上前几步跪下,道:“陛下!幼弟年轻,不甚明事,还望陛下恕罪!”

他跪在自己弟弟旁边,跪下时侧眼飞快看了眼祝池雪,却见他面色嘴唇都发白,显然状况是极不好的。

祝畔急了,想到来时父亲再三叮嘱,怎知他去拿个炭火便出了事!

云书身子那样差,这样子怕是……

还不等他开口再求,便听见旁边轻轻一声响,转过眼去一看——

那身孱如纸的少年似是终于支撑不住了,轻轻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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