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最后一关(2 / 2)

“……”

“总之我会帮助你的,”顿了顿,行香子小声叹气道:“一直……直到所有故事的结局。”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情绪。

这是修炼者最强的武器,也是修炼者最大的弱点。

修炼者被自身能量影响情绪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反过来情绪也会直接影响着其自身能量的输出。

因此修炼者在不断的双向反馈下走向极端的事情并不少见。

作为一名“合格的”修炼者,通过克制来保持情绪的稳定以获取稳定的输出是最理所应当的事,这也是能控制越来越多能量的诀窍之一。

像是行香子,就是一名训练有素的修炼者。

但这却是蓬樱所拒绝接受的样子——她认为这样“没有自我”——所以她有时莫名有些可怜行香子。

出了城墙就属于是到了黄区,但实际出于安全与保险考虑,城墙数公里范围内的建筑都被阿特拉斯政府给夷平了:从城墙下一眼就能望到远端黄区内那些未来可能也会被拆的合金高楼上点点灯火。

而拆下来的又重铸的合金属于是阿特拉斯的特产,虽然重铸导致性能弱化,但仍然十分畅销。

也因此这个保险范围每天都在扩大。

正常情况下,城门附近是有一部分简单的设施开着的,比如商店,又比如车站。

“感觉真安静啊,街道上也没什么阿特拉斯的人,和绿区差别真大。”璆琳长吁了一口气,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魔幻。

“别说这样的话。”行香子看了眼街口。

“嗯嗯……全关门了。”蓬樱环视着空荡荡的街道很轻松的下了判断。

“有目共见。”行香子回道,显然这不是正常情况了。

蓬樱接着推理:“所以没有车坐了。”

“显而易见。”行香子继续捧道。

“只能走路了。”

“真知灼见。”

“……”

“……?”

“我跟你讲相声呐?”意识到这点的蓬樱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小姑娘刚刚施术时和你好像啊,她也是史官吗?”

“璆琳?她只是第四等级,能看到我们那是代行了别人的权能,而且也不全是史官的权能在。”行香子说道。

行香子片刻后又补充道:“她借来也不太会用,有很多地方没遵循编写规范,我就顺便审核了一下——当然不通过。就是她这样操作算是合规的,所以也没能追究到借来权能的那个史官。其他的就简直太好解决了,毕竟她人就在我眼前——万法的那个源头就在眼前。”

“第四……也就是白级了?她成年了?”一大段话中蓬樱特别关心的是这个。

虚镜会给它的生灵赋予权能位阶,并且根据所选择赋予不同的权能,比如“史官”。

行使权能借助的力量便是来自虚镜,强度则与位阶相关。

未成年的生灵被赋予第三级,成年后晋级为第四级,这两级还属于不入阶,也就基本没有权能,也可以说是基本不能借用虚镜的力量。

当然这是不准备为虚镜服务的赋级,如果给虚镜打工则是从第五级,而且虚镜也根本不介意收童工,毕竟最终给不给你用还是它说了算。

五六级为一阶,以此类推,统共七阶十八级。

阶位是正式文书用的词语,是维持“权威”的一项规定,但平常交流直接用等级会更直观。

再次拉出行香子的履历来做例子:她在八岁时就选择了成为史官,然后顺理成章的和虚镜签订契约并被授予第五等级“偏红”;但那时候也就挂个名,因为她主要任务还是接受义务教育,抽空满足下虚镜定的最低指标慢慢积累经验就行;虽说如此,在她完成所有学业后也已经晋级到第八等级“正橙”,并且距离下一级也没多远,属于是比较惊才绝艳的一位史官。

正因为知道有行香子这位先例在,蓬樱也是先入为主的认为璆琳同样如此。

“当然成年了,她和你是同龄人。”行香子答道。

蓬樱还想说什么,却被行香子打断:“看看后面谁来了。”

“我都听到了。”来者只能是璆琳。

蓬樱装傻道:“听到什么啦?”

“你不想走路。”大概率是后面谈论她的全听见了。

蓬樱倒也不觉得脸红,只是突然发现这小姑娘还挺有趣。

她算是看出来了,璆琳已经悄悄跟着有一段距离了。

“本来说开车送你们一程的,但现在没啦。”璆琳甩了甩手上的一串钥匙,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概猜到什么意思,蓬樱也适时换上笑颜为璆琳铺台阶:“怎么会没呢?咱们不是顺路嘛,您带带呗。”

璆琳对这态度也十分受用:“哼哼,在这等着吧,我早就呼叫了另一辆车过来。”

几乎话音刚落,街口处恰好打出两道车灯,随即一辆银黑涂色装甲运兵车从转角处缓缓驶出,其全副武装的钢铁身躯亦是逐渐从阴影下展露在她们面前。

“这么帅?”蓬樱惊诧道。

“是啊,本来还以为会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就部署一些小队在城外等着……结果只猜对了一半,但说实话你俩绑一块都不够我打的。”璆琳颇有些自负的说道。

“厉害啊。”蓬樱看向行香子,想从她那确认一遍。

在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行香子微微点头。

这自然也被璆琳看到了,又正好装甲车刚刚在她们身边停稳。

于是璆琳十分愉悦的拉开后舱门,做了个“请”的动作:“当然太史白也是相当厉害的啦,能瞬间破解我们布置了好久的‘绘卷’,只不过我是战职所以会稍微能打一点点……里面有些狭窄还请小心。”

让行香子先上去后,蓬樱想跟着上却被璆琳伸手拦住了:“你坐车顶机枪那边去。”

“好咯。”见行香子也没邀请的意思,蓬樱应一声后轻轻跃上车顶,侧坐在车载机枪边上。

那就给车内的人一个私密空间吧,反正自己要是坐里面等会还可能会碰着头。

蓬樱近看才发现这挺机枪的弹药都没卸下来,扣动扳机也许就能开火。

她心中也是有些后怕,要是对方真不怀好意,恐怕靠这一辆车就能把她打成筛子……赶紧把枪口扭另一边去。

准备关舱门的璆琳见蓬樱在转动机枪朝向,提醒道:“要是感兴趣,等会到了荒地上可以开几枪玩玩。”

说完,拉上舱门,装甲车内就只有驾驶员、璆琳、行香子三人了。

伴随着引擎轰鸣声,装甲车起步并开始加速,很快驶出城门附属的建筑群,随后降速在荒地上悠悠的前行着。

荒地就是城墙外这片保险区域的代称,一整片平坦枯燥单调且寸草不生的金属大地。

璆琳挪了挪位置,坐的离行香子更近一点,身体继续凑近说道:“我也没想到受命要搜捕的人居然会是太史白。”

“下官见过太史。”前面的驾驶员也扭头打了声招呼,然后又赶紧扭回去专心开车。

原来是借出权能的那位史官,见到本人后行香子才知道他具体是谁。

下级的所有史官她都或多或少有些印象,因为他们提交的“正史”史料都会送到行香子这里审核,通过后才会刻录上本界的“青史”。

“你事先不知道任务目标?”这下轮到行香子奇怪了。

“我收到的命令是清查任何异常,只是说明了具体时间和地点还有路线,但到底是谁真不知道,唯一附注是必要时允许动用武力。”璆琳苦笑道,“直到见了你们我才发现自己摊上大事了……嗯,今天除了抓了三个逃票的外别无异常。”

“三个。”行香子重复了一遍璆琳的暗示,“你对泉州的那件事情怎么看。”

“要真话假话?”璆琳反问道。

行香子不作答,侧头静静看着她。

对视片刻,璆琳率先把视线移开,略带沮丧的说道:“能不回答吗,我真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

“你刷徽章交罚款的时候是登记的三个人的吧。”行香子说道,刷她的东西她当然会收到反馈。

“是……啊……那时光想着超过一米四就算全票了!”璆琳也突然意识到不对。

行香子叹气道:“那看来你是糊弄不过去了。”

“不管了!他们再逼我我就反了算了!”似乎想起之前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璆琳有些恼怒的嚷嚷着。

坐前面开车的史官忙劝道:“璆琳姐,慎言慎言。”

“呼……”平复了下心情,璆琳带着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说道,“那我就说了,仅代表我个人。”

“诶,请讲。”行香子随口捧一声。

璆琳哀怨的白了一样行香子,有些委屈道:“都渲染这个气氛了,不应该屏息凝听吗?”

虽然很想再接一句:“您说得对。”但行香子看到璆琳瞳色已经有点转变,估计再逗下去对方真的会炸毛,也只好配合着板起脸庄重的点了点头,作出即将倾听着什么秘闻的姿态。

收敛表情,璆琳缓缓道来:“关于泉州诞生的那只生物,虽然藏的很好,但它在你们手里这件事其实并不算什么机密,有心人想查就能查到。”

行香子保持着面无表情,这并不意外,那时局势太乱以致没来得及彻底扫尾。

但是查到不一定代表找得到,本来已经躲过那段风声了,如果不是她们最近不得不再次活跃起来,根本不会泄露自己的踪迹。

再说给她们下局的人盯上的也只有这个了,不然在人类境内的时候也不会投鼠忌器,让她们能一躲再躲。

察觉到之前有些表述不对,璆琳随后又赶紧弥补道:“特别说明,我同样不觉得它带有什么‘原罪’,但我也确实很难把它与我们等同——尤其是它客观存在的灾害潜力。”

行香子微微点头,表示能理解,顺带认真解释道:“她有名字,叫‘离’,如今‘墨’系魔女唯一的继承。”

“居然……咳,而对于它的处理方式,联盟内部尚无定论。各种方案都有,但主流趋向综合来看,无非就处决或奴役。嘛,原先一直搁置着,因为最大一个问题是怎么找到它,现在恐怕就不同了。”璆琳压住一丝诧异,继续讲述道。

还举了个不怎么让人舒适的例子:“就像你在你房间里,坐在床边,穿着睡衣准备睡觉,忽然瞥见床头柜上爬着只那啥。还没等你做出反应,一眨眼,不!见!了!拿着拖鞋还在心惊胆战中,突然又看见那玩意正在你衣柜的缝隙那里晃啊晃……”

行香子轻轻皱起眉,倒不是因为这绘声绘色的举例,而是那些她不知道的高层内部消息。

她曾经有过一些猜测,但没想到事实会这么极端,难道……

璆琳强行拉扯出一点点微笑道:“难道指望用爱感化它吗?这也太幼稚了。倒确实是有人提出过类似的……那个笨蛋说是绥靖政策。只不过就算这样,在其他人看来也完全等同于……”

顿了顿,璆琳收敛起强颜欢笑,转而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背叛人类。”

随即又恢复原来的语气:“说回来真正见到你们我也才算真正搞明白了:为什么非要我来做这些事。”

“把我逼过来做这档子事的那群人就是一直鼓吹着让,额,墨离,让它赎罪。”

“他们又贪心想控制住它又担心刺激过头导致炸弹爆炸,让泉州的事情重演一遍,那罪过足以把任何派系从上到下,一个不留的撕成碎片。滔天的伟业与滔天的罪业啊。”

“或许如果他们的对手是别人,又或者是单纯的……”璆琳敲了敲头顶上的装甲板。

“他们就得手啦!但幸好墨离身边有您——负责监察本界的太史大人!呵呵呵,他们又怎能查到您的真实历史呢,还以为也是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璆琳最后两个字是咬牙切齿着说出来的。

“然而也不全错,我确实是个虚镜人。”行香子淡淡道,“并且,我现在仅仅是作为她的监护人,不履行什么太史的职责。”

自己的历史记录直接查确实查不到,但有高手能从蛛丝马迹中就能推断个八九不离十。

而且这高手也确实存在,还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然璆琳也堵不住自己。

还原过去的事情方法可多啦,但能分秒不差的押住未来却没几个。

问之:“不用?”

答之:“不能。”

“那我们就是同病相怜了,一定也有人打算趁你缺席的时候肆意妄为,”璆琳感叹道,“另外,那两位魔女的事情我也有听说,他们估计也是像这次一样玩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把戏。只是他们也猜不到居然会这么巧,啧,墨离当时也在场吧,它现在应该……应该恨死人类了。”

“杀人偿命。”被谈起这件事的行香子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杀气,连在上面仰头看着阴沉沉“天空”中乌云翻滚的蓬樱都忍不住打一个冷颤,然后赶紧坐稳扶好——刚刚装甲车突然减速又加速,差点被甩下去。

璆琳也忍不住赶紧把自己挪远了一点点,紧挨着行香子的她在那一瞬间感觉到的是刺入骨髓的寒意。

这杀气?璆琳心中疑惑,她能看得出行香子手上肯定是未曾沾染过鲜血,但这却和那股杀气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真是件违和的事情。

“失态,抱歉。”拢了拢额发,行香子重新恢复如清水静流般的气息,“罪有应得,仅此而已。”

“那就说定了啊,看在都是人类的份上。”

行香子没接这句话,而是端坐着闭目养神起来。

那个高手在某些地方表现的却虎头蛇尾,很难全部归咎于“派系斗争”拖的后腿上,不是不可能,只是行香子觉得,不应当。

要是行香子算计行香子,行香子早被行香子给……

璆琳车轱辘话说了一堆,看似表态了却又把关键信息捂的严严实实,首鼠两端。

见对方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璆琳也索性往舱门一躺,大半个身子瘫在座椅上,就留半截小腿挂在边上随发动机节奏一晃一晃。

打哑迷很累的。

更累的是还要给自己这种望风而降的行为找个理由。

“哒哒哒……”

她还真开两枪玩玩了?

有了,有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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