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界士（1 / 2）

2096年5月17日。

亚东区沿海地星市，亚洲重点开发城市之一，季风气候，四季分明。

某地下研究所。

明亮的实验室里，环形一体式设备围着中心排了一圈，半透明的虚拟影像屏布满半空，没有任何纸质文件的环境下，略显繁杂。

生活区在阳光照射下会清晰地看到空气中的悬浮颗粒，但在这里，除了偶尔闪烁几下的亮光什么都没有。

在这间实验室中，不存在肉眼可见的尘埃颗粒。中心位置的圆柱形类玻璃容器最为显眼，到访过的人知道这个容器就是实验室的重点项目。

一位身着实验服的白发青年站在这个圆柱形容器旁，容器不大，刚好衬托出他的消瘦。双手插兜，一动不动注视着容器内的阴影。

类玻璃材质的容器内充斥着淡蓝色的液体，偶尔会有一两个气泡从底部缓缓上升，贴着容器内的人形轮廓，滑到容器上方密集的软管间。

青年名叫白一叶，界士，二十四岁，相貌平平，唯有那一头白发引人注意，那是生病留下的后遗症，戴着实验用眼镜，镜后无神的眼眸尽显疲惫，淡淡的黑眼圈挂在他刀削般的脸上。他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自2057年全世界在学位机制上统一标准，自博士学位后再添一级，名“界士”，相比于学位更像是称号。指对世界有改变级贡献的学术人士授予的称号，到今年共有十二位界士，并追加包括爱因斯坦这样的前辈三十四位，享有随意查阅各国珍贵文献的权利，不包含机密。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伟大，以一篇名为《论力在空间上的支持与控制及亚宇宙的实现方向》的论文打开了现代空间技术的一角，让人类文明在短短数年内窥探到“空间可控技术”这一“神技”，鲜花和赞美铺满每一个他到过的颁奖典礼，以压倒性的实力赢得全世界范围的尊重。

天才。

容器外围的控制区，杜子发博士正记录着半空漂浮的各类数值，时不时挥动手指翻出以往的数据进行对照。不时瞄一眼白一叶，那没好好休息的身板还是太瘦了，又看看那泛着蓝光的容器，叹口气，再次将搭话的念头憋了下去。

杜子发思维发散开来，项目进行得很顺利，不出意外这几天就能出结果，不知为何白界士仍旧那么心不在焉，他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一周了，他是不关心结果吗？

不至于那样，是对项目充满信心，才会这么平淡吧。

实验室内除去杜子发博士和白一叶，还有以杜子发为首的其他追随白一叶的“学生”围了环形设备一圈。跟杜子发一样，好奇驱使他们歪头靠在容器旁发呆的白一叶，偷瞄的同时规规矩矩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手上不停的进行着各类指标的调试，没人打扰他。

杜子发他们崇拜白一叶界士在学术上的成就，自愿奉他为“老师”。力求在他的身上学到科研前沿的思路，进而做出推动世界的成果，能跟在白一叶先生身边的人无一不是顶尖人才，但真要出去彰显身份——“白一叶先生的学生”这几个字便可胜过一切头衔。

算算日子，从接触白一叶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去年杜子发刚接触这个人时，对他十分不解，跟研究所的其他人聊过后发现不只他一个人拥有疑惑。

自前年荣登“界士”后，白一叶顶着“本世纪最杰出的人才”、“人类光辉”等耀眼的光环没去继续研究“空间理论”，而是毅然决然的投入到军事科技领域。

这一决定自然是让亚东区的高层们惊喜，但像杜子发他这种普通“博士”明白，白一叶先生自己申报项目自己带团队研究更符合常理，毕竟拥有极高自由度的同时也有时间享受生活，甚至去地球外度假十年也没人管束。

军用领域不同，隐姓埋名是最轻的部分，统一的管理和统一的研究时间不说，项目研究完成并且测试使用通过后，那他将不再拥有掌握该项目的一切权力。

自己的研究就像孩子一样，谁也不想将自己的心血白白送给别人，哪怕只是“断绝关系。”

杜子发入职一周后打听明白了，白一叶的项目是自己提出的，这没什么，高层虽受过高等教育，但前沿科技项目由资深钻研的人设计更合适，提出项目自己研究也是部分人的做法。

可立项后还是令所有知晓白一叶的人惊讶，重心居然是已经泛滥成熟的“人工智能”领域。

现代的“人工智能”近乎完美，突破很是艰难。而白一叶的天赋无人敢质疑，高层商讨后只能顺着他的心思搞研究。

上级也很直接，发完项目资金就不再管他，甚至在一年半内没有任何催促，任凭白一叶自由发挥。

杜子发博士今年四十二岁，没有因为年龄的差异就放弃追随白一叶，他跟所有科研人员一样，很尊敬白一叶。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内，他只赞扬过人形AI精细，但其他的就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也就是一般天才的水平。

精细是哪方面？是“太像真人了”这一点，虽然只是见过一段肢体，但居然通过了专业的设的备检测。肢体部分是白一叶自己做得，产品材料出处他总是有意掩饰，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将某种感情寄托在这个机器人身上，识趣地没有细问。

亚东区现阶段有一套完整的法律来针对AI，在容貌方面格外强调不允许私自制作“太像人”的AI。明眼人都明白一叶是想将其投入战场而非社会，亚东区不允许不代表全世界不允许，而军事领域更是力求“实用性”，为了和平应当勇于尝试，真理只在...

上级从来没有查视过项目的进展。

看着眼前漂浮在半空的全息屏幕，各类参数围绕着人形缩略图闪着微光，杜子发知道是个“个子瘦小”的人型AI，这跟“武器”扯不上关联，但混淆视听的武器也有不少，能说得过去。

最后一次对照完数值误差范围，杜子发扭头给李祀和王杞使了个眼色，俩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招呼着远处正在检查能量传输的两人，两个女生稍微收拾了下台子上的物品，仔细地将半空漂浮地显示画面调到正常样式，以便明天使用。

几人聚在杜子发身后，一起朝着白一叶的方向说了声“老师再见”，便转身走向实验室出口，途中尽量将步子迈轻，依次有序地退出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内陡然冷清下来，服务器静静地闪烁着红光，没有发出任何“嗡嗡”的声音，这个时代能发出噪音的设备只有用来爆破的那类。

圆柱形容器向四周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容器内的阴影似乎清晰了一点。

白一叶的面容很是颓废，走到街上只会让人认为是熬夜打游戏的无聊青年，部分人认清面貌后则会发出惊呼。

白一叶侧头看几人依旧这么礼貌，无奈的笑笑。站久了感到大腿传来阵阵酸疼，跺了跺腿后无果，干脆躺在容器边，翘着二郎腿，出神地看着瘦长的食指在容器壁上无规则得滑动，指肚传来丝丝凉意。

只是四肢瘫软和头晕目眩，再加上时常肚子中空和长时间的不运动而已，这点在白一叶眼中不算什么，感受手指上的冰凉，内心的兴奋迟迟按捺不下。

白一叶将生活用品放到了实验室里侧的一个小房间内。由于是圆形的空间，容器，连接外界的门，连接私人房间的门，三点一线。

他没有特定的生活规律，硬要说的话就是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这样，现代医疗科技很发达，白一叶多次以这个为借口推辞了杜子发他们“请好好休息”的好意，实在不适中午多睡半小时就好。

杜子发他们见劝阻不了只好作罢，自半年前的某天起便在固定时间离开实验室，留给白一叶私人空间，这让他很暖心，但没必要，看他们对此很是坚持也就由着他们了。

白一叶清楚自己项目的本质，他的真实打算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这几个学生，不是说自己藏着掖着独享成果，而是他的想法违反了身为人类的底线，现代理论上那些过于疯狂的实验和项目受全人类的抵制。

“请原谅我的一点私欲吧。”白一叶只是这样想着，没有自言自语地说出来。

光线从容器壁滑下，直直地照到他的眼中，时间久了觉得眼部有了一丝干燥和瘙痒。

AI趋于饱和，这点毋庸置疑，算全世界的普遍认知。但AI的饱和并不影响下一个阶段分毫，那是被现代前沿科技抛弃和抵制的“禁区”。

白一叶曾经设想创造出一个“种族”，一种有自主想法，可以自主进化的机械人，不过稍微规划后便作罢，跟自己的目标相违背，且研发周期太长了。

现阶段的目标同样危险，哪怕暴露分毫，即使是“界士”也救不了他，甚至这个头衔会加重对他的刑罚。

毕竟一个想威胁人类在世界上的主导地位的高智商人才，这么一个形容，估计全世界的人都会想除掉他，他的做法令人恐惧，他的能力则加重了这种恐惧，“被抹杀”会是暴露后的归宿。

白一叶没有反社会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