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雪夜归人(2 / 2)

哪有他这样的,大雪天的也不知道休息两天。

千堆雪也不想不是。

可是缸里没米,肚里没食,不出来抓点啥充饥,他饿死是小,把三岁不到的妹妹饿死了,怎么对得起死了的死鬼爹。

还有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他们兄妹长大的老娘。

为了他们兄妹不被饿死,老娘经常是三天才舍得吃一个棒子面窝窝头,还是只能半饱。

绝对算是忍辱负重了。

何况他还不是人家亲生的,据说,人家不过是他死鬼爹的通房丫头。

为了老娘不被冻死,为了妹妹小可怜不被饿死。尽管纷飞的大雪天本就不是狩猎的好日子,尽管雪还下得这么大,三步之内不见人影,更别说野兽了。

能逮到两只老鼠,也是千堆雪撅着屁股翻了半个苍山山头,天可怜见,才抓到的。

生活所迫,没办法啊!

否则,今晚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么大的雪,西北风倒是能管够,就是喝起来又硬又冷,滋味不太美妙。

不注意节制的话,会不会被呛死,也说不定。

“终于挨到了!”

抬头,望了望矗立在村头的茅草房子。好像一头雪夜中待噬人而食的恶兽,蹲卧在风雪中。

半尺长的裂缝一道道,外面大雪飘飘,里面小雪簌簌。

堪比前世乡间被遗弃的危房,胜似上辈子申遗成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这样的房子一住就是一个月,在过去,他想都不敢想。

黑咕隆咚,没有点灯。

点灯熬油这样的事儿,那是富人家才能享受,且也享受得起的奢靡生活。

身为穷人,就要有穷人的觉悟。

不在黑暗中沉沦,就在黑暗中爆发!

一如现在,站在门前的千堆雪,就保持了沉默是金的良好品格。

一路抱怨,实在是唾沫都耗光了。口干舌燥,又饿又冷,还能站着,全靠上辈子二十年当兵的经历,磨炼出来的钢铁意志在支撑着。

如果不是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妹妹,饱经磨难的老娘又需要养活,说不定他早在穿越过来的第二天就抹脖子了。

男人很难!

特别是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人,顶梁柱,撑起这个四处漏风的家,更难!

整了整衣冠,“窸窸窣窣”抖落身上寸许厚的冰茬子。揉了揉冻僵的小脸,收起对老天的抱怨,千堆雪精神一震,僵硬的嘴巴咧了咧。

眉也开了,眼也笑了。

尽管比哭还难看!

面对含辛茹苦的老娘,可可爱爱的妹妹,笑脸还是要给一个的。摆好自认为比较骚包的姿态,清了清嗓子。

“娘,我回来了。”嗓门够大、够响。

可惜,没人回应……

雪夜太冷,似是生生地把他的声音冻在了门外。又似乎是北风“呼呼”山响,喊声刚出口,已经被刮散在夜色里。

雪夜寂寂,等了一会,依然没有人回答。

“不在?”

“不可能啊?”

千堆雪蹙了蹙眉,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肉香飘散、宣泄处处的瑕瑜村。

瑕瑜村毗邻锦都城,绝对是城郊村中的城郊村,先天的地理条件,加上这里原住民军户的身份,决定了村人的富庶。

从家家辉煌的灯火,飘香的肉味就可见一二。

至于“瑕瑜”一说,没错,就是瑕不掩瑜的意思。可惜,人家是美玉,他们一家才是玉上的那个疵点。

为什么这么说呢?

穷是一方面,他现世废太子之子的身份才是让乡人敬而远之的主因。这个身份,本应是他傲骄的资本。谁知道,却成了千堆雪一家三口苦难的来源。

大家猜得没错。这一世的他本是修仙国度千雪国废皇太子的儿子,当今太上皇千羽鹤的亲孙子。

身份够唬人吧!

奈何,加上一个“废”字,这待遇就天差地别了。

谁让他那个死鬼老爹千帆一过不够坚挺,夺嫡斗争中被他的好三叔,当今的皇上千帆崇山干翻了呢。

一剑斩杀在青龙门之下。

如果不是太上皇可怜自己的大儿子已经没了,再没了孙子,以死相逼当今的仙皇,且以皇位想让作为条件,说不定他们孤儿寡母早已经随着废太子成为黄泉路上的一缕幽魂!

当然,这些都是坊间传闻。

如此算来,他能苟活下来,还要感谢千雪国的仙皇,他那位稳坐灵霄宝殿的三叔的不杀之恩!

即使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如今千堆雪是戴罪之身,之所以居于东门之外,是被囚禁于此。

身为囚徒,就要有囚徒的觉悟。

否则以他前一世在某陆战部队摔打多年的经验,在这个修仙的世界讨生活,就是不能飞黄腾达,至少吃饭穿衣还是不用愁的。

逃跑,千堆雪也想过。

结果就是一个字——死。

千雪国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个月三十天有十九天在下雪,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大雪片子乱飞。

真没白瞎了“千雪国”这个名字。

如果他是一个人,早就尥蹶子跑路了。哪还会窝在这里受这鸟罪,还长达两个月之久。

不是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累赘吗。天寒地冻地,往哪跑啊!

跑不出去半里路,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成为大大小小孤魂野鬼三枚。

站在寂寞无声的屋门口,握了握挂在胸前的玉白色小塔形挂件,千堆雪好看的眉头皱了皱。

“娘,儿子回来了!”

没人应,他以为老娘是因为没穿裤子,怕曝光!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伸手推门,准备破门而入。

手还没碰到破洞处处的木门,也许冻过了劲儿,又或者是饿得狠了。

突然感觉眼睛发黑的千堆雪,眼冒金星,脑袋发沉,没来得及反应,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重重地倒了下去。

他想喊,冻得紫红的嘴唇铅块似的,张开一条缝都难。嗓子更似是被灌了胶水,三尺内,只能听到微不可闻的“嘶嘶”声。

推金山倒玉柱!

“哐啷……”

“嘭……”

千堆雪撞开了屋门,狠狠地砸在地上。

“唔……”

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撕裂了胸口的皮肉,狠狠地楔进了心脏!

“我,要死了吗?”

“也好,终于可以摆脱被诅咒的命运了!”

弥留之际,因为疼痛,短暂清醒的他如是想。

“哎!”

“我死了,可怜的小雨荨怎么办?”

陷入无尽的黑暗前,他想起了那双畏缩着、明亮的大眼睛。

千雨荨,千堆雪这一世的妹子,也是他唯一的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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