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转机（1 / 2）

迪克宅。

格林、威廉、山姆和乔治，镇上除汤姆外的四位疫医，再加林德尔，共五人坐在桌前。

墙壁与天花板只有些许霉迹和蛛网，受潮产生的异味也很少。

杉木作房屋主材，填充压入大量碎布的灰泥和鹅卵石，镇长达斯·迪克的居所结实非常。

屋内装饰虽古旧，但难掩曾经精致。

墙上精美羊毛挂毯和织品在岁月摧残中，边角磨损成碎絮状。

檀木椅老旧表面涂漆脱落，露出木质纤维及少许木屑。

空气弥漫月蔷薇的花香，这是自镇上猎人处收购的新鲜香料。

角落铜制壁炉中木柴熊熊燃烧，让室内温度上升到燥热的程度。

对人来说稍有不适，但很适合消杀牛痘疮病毒。

达斯·迪克将门窗全部关闭，同样入座。

“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老镇长开口，脸上没有之前面对黑衣人的淡然，担忧溢于言表，“沙洛子爵领有鼠疫正在蔓延，听说传染率和致死率都很高，雅尔拉城召集你们去。”

“这次征召可能和六天前卡思普那些杂碎被杀有关，也可能无关。但不管有没有关联，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第一就是服从，到时候黑衣人照旧让二十多人来当个所谓的卫队，镇上三百人，这些黑皮狗拿我们没办法，当然我们拿他们也没办法，日子还是和以往一样过。”

“第二就是拒绝，黑衣人会派一百个全副武装的叛徒来镇上，那恐怕不出几天我们就会被……”

“我必须要向你们道歉，没有得到允许，就已经答应了黑衣人。”老镇长起身，深鞠躬。

包括林德尔在内五人，保持沉默。

第一条选择，按惯例，半自由民会携带皮甲、手斧、匕首还有手半剑作为卫兵队装备。

虽然相比较叶罗卡遗民已非常精良，但凭借人数和熟悉地形的优势，叶罗卡人即使只是用草叉也能造成有效杀伤，因此并不惧怕。

而半自由民对被派遣的目的也心知肚明，过着酒足饭饱就上流莺的生活，尽可能减少和镇民冲突。

流血事件有，但不频繁。

第二条选择。

半自由民接受德迦贝弗士兵的正规训练，同时对标黑衣人装备全副武装，而且是百人规模。

撕破脸的话，一天都不要就能把镇民给杀光。

即使不撕破脸，叶罗卡遗民也会过上持续减员、生不如死的日子。

林德尔依旧戴着鸟嘴面具，他不确定身上是否还携带牛痘疮病毒，这个理由也获得了他人认可。

火焰熊熊燃烧，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更无法驱散面具下阴霾。

他视线从左往右，依次是格林、威廉、山姆、乔治以及镇长达斯，前四位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生活的折磨和病痛让他们老态毕显。

可能再感染一次牛痘疮，他们也会变成汤姆老爹那样。

达斯爷爷年纪已经超过六十，不止一次自嘲没几年可活了。

‘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冲动，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征召？'林德尔有点愧疚。

但他明白，当时自觉离死不远，情绪异常激昂，才会做出那种事。

所幸命运垂怜。

披甲，让他如获新生。

否则，他现在恐怕已和养父一样躺在床上等死了。

‘木头已经做成了船，没法再种回土里了。格林大叔他们被征召，确实是我的责任，而且我也没法坦白真相，至少现在不能。’林德尔抱胸低头。

众人都闭口不严，空气中弥漫让人尴尬的静默。

直到老格林一声叹息，打破平静。

五双视线转向他。

“我已经四十二岁了，我婆娘也三十九了，按照镇子以往病死的人的岁数，可能我们也就这几年了。”老格林耸耸肩，“不管六天前卡思普那些杂碎是谁下的手，老实说，我不怪他，还要夸一句杀的漂亮。”

“反正我本来也没几年了，再得一次牛痘疮，恐怕就该给自己弄快墓碑了。”

“而且老达斯你也顶住了压力，至少我家小格林不用去，他能好好活着，我和婆娘就放心了。”老格林咧嘴大笑。

林德尔下意识握拳。

年长者越是如此，内心愧疚感越深。

“哈，我也一样。”威廉举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擦擦嘴。

“我老婆和孩子早病死了，我弟弟还有他老婆也是。”

“如果不是还有个侄子要照顾，我早就和卡思普那些人拼命了。”

山姆与乔治也点头附和，举杯畅饮。

前者有老婆和女儿，女儿就是他的学徒。

后者则娶了寡妇，有继子跟着他学习疫医手艺。

“所以几位叔叔，你们都愿意去雅尔拉城吗？”林德尔试探。

“没错，小林德尔，我们都得过几次牛痘疮，虽然侥幸没有进到神经阶段，但身体受的折磨是实打实的。”

老山姆放下酒杯，麦酒浸湿灰色络腮胡，“老汤姆年纪是我们几个里最大的，他这次又得了，我估摸他这次恐怕是很难撑过去了。”

“哈哈，那正好，我们一起去，让黑衣人也尝尝牛痘疮的味道。”乔治抓抓脸上留下的深痘疮伤疤，恨恨道。

林德尔默默点头，终于下定决心，“不，还是让老爹休息吧，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