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1993年9月13日，下午一点十一分…

穿着便装的郭富明在鉴定中心的大厅里焦急地踱来踱去。当看到一个瘦长脸的中年男人从二楼楼梯走下来，他赶紧迎上去。那个中年男人递给了郭富明一个文件袋。

“怎么样？”郭富明一边拆文件袋一边问。

“我测过了水中的COD、氨氮、总磷、总氮，还有铬、铜、镍、锌、铁、汞等重金属物质，参数虽然比较高，但都在规定的指标范围内。没有达到能让人中毒的程度。而且，水中也没有发现其他有害物质，生物和化学氧含量都还算正常。”鉴定中心的程冠博士沉重地说。

“也就是说没有污染？”郭富明不敢相信。

“有，但是就是普通的工业污水。”程冠解释道，“如果进入人的体内，会产生一些病症，比如发热、腹泻、神志不清，但是不致死。”

郭富明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不致死，可在听到了程博士的解释后，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似乎更重了。

“即便是一个体质非常好的人，也会出现严重症状吗？”郭富明有点不服气。

“这里面可是有重金属和各类化学物质，体质好也没用。如果体内进入了过多的污水，还会有更严重的问题。”程博士说。

张辉耀如果真是不小心体内进入了工业污水，比如跌倒时不慎喝了一口，那么他接下来产生的一系列病症是完全对得上的。

可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郭富明盯着报告看了很久。最后他叹了口气：“谢了，老程。”

透过窗子，程冠看着郭富明走出了院子，打开了灰色夏利的车门，上了车，驶离了鉴定中心。桌上有一个牛皮纸制的文件夹，程冠用余光瞥了它一眼，而后将它放进了桌子最下层的抽屉，并在抽屉外上好了一把锁。他揣好那把锁的小钥匙，离开了房间。

“喂？”隐隐听到一阵嘶嘶声后，郭富明拿出对讲机。

“郭队，叫夏天的女孩那边查出了点东西。”对讲机的另一边说。

公路上，一辆灰色轿车在十字路口突然掉头。它对来往的车辆不管不顾，在车流中拼命地穿梭着…

新海市，东府区，富通商场大楼门口…

郭富明停下警车，急急火火地走下来。一名年轻的便衣警察已经在商场门口等着他了。“什么情况？”郭富明一边朝大门走一边问。

“我们昨天中午在新海美术学院对夏天的同学逐一进行了询问，问他们夏天近期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今天学校学生会里一个跟她关系很好的同学和我们提到，8月22日中午，她在新海百货中心看到了夏天。当时夏天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虽然她没有完全看清楚包的样子，但根据轮廓和大致样子她确定自己在广告上看到，是一款名牌包。”女警察介绍道，“昨天问她的时候，她觉得以夏天的经济状况不可能负担得起这个价格的包。我们问过百货中心，确认了款式后对全市卖包的店铺展开了调查，最后确认那是一款限量版手提包，全新海只有这里卖过。”

“干得漂亮。”郭富明称赞道，“问出来那个样子的包都卖给过谁吗？”

“还没，正要问。”小警察汇报道。

郭富明到达店铺的时候，两名便衣已经守在那里。板是一个身材矮小、小眼睛的中年人，刚刚还坐着愁眉苦脸，看到女警察和郭富明瞬间站起身，毕恭毕敬起来：“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是新海市公安局901专案组副组长郭富明。”郭富明掏出了警官证，“有一些情况想向你了解。”

“手提包的事，对吧？”老板睁大眼睛，赶紧从身后摸出来一个本，“这是最近几个月的销售记录。这个包因为进价太昂贵，咱们店里拢共也没有几个，都卖出去了。您看看，所有买家的姓名都在这儿了。”

郭富明接过记事本，翻了起来：

7月11日，唐小汝…7月30日，汤博隆…8月5日，赵天哲…8月10日，王麓川…

等等…郭富明看到了其中的一个名字时，心头突然一紧。他的大脑飞速旋转，因为这个名字他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

然后，他仿佛感觉一道电流穿过了他的全身。

“这个赵天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把记事本递给老板，指着8月5日的销售记录急忙问道。

店老板看着郭富明指着的名字，思索了一会儿：“唔…个儿挺高的一个小伙子，得有一米八，长得还挺俊的。穿得倒不是很像个有钱人…”

郭富明的脑子里，这件事情似乎有了个轮廓。他点点头，对店老板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就走。

“诶，郭队！”小警察赶紧跟过去，“您怎么了？”

“叫人分别去访访这些个买家。你去找赵天哲的家庭住址和单位地址，找到了立刻告诉我，我去会会这个赵天哲。”郭富明说。

小女警一脸懵：“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郭富明说着，头也不回地走，把小女警甩在了身后。他想起了在哪见过赵天哲这个名字。这个人是卫海科技集团董事长陈承的外甥。

几分钟后，新海市武康区的一处独栋别墅里…

二楼书房，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靠在窗边，边晒太阳边喝着咖啡。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年轻人皱了下眉头，把咖啡放在桌上，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儿？”

“重案组的人正在路上。”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有点沙哑的男声。

“哦，在路上就在路上呗。”年轻人若无其事地说。

“我就是通知你一下。”声音沙哑的男人说，“来的是那个郭富明。是个老刑警，鼻子灵得很。”

“放心吧。他问什么我答什么不就是了。”年轻人靠着桌子，看向窗外，若有所思，“我就如实回答，做过的就是做过，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

“…好吧，你注意点。”

说完，那人撂了电话。

“莫名其妙…”年轻人把手机扔在桌上，然后起身，从柜门里找出了一盒绿茶。

下午四点二十五分，别墅的大门门铃响了。

“先生，有两名警察在门外。”座机另一边的保安汇报道。

“让他们进来。”赵天哲说完，挂断了电话。

年轻人走下楼梯，打开了别墅的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旧夹克的中年男人，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牛仔裤和长袖衬衫的年轻女孩。

“你就是赵天哲？”郭富明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毛头小子”。

“我是。”赵天哲点点头，“请问您是…”

“我是新海市公安局901专案组副组长郭富明，这位是重案组的梁雪。”郭富明向他出示警官证，“我今天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些可能与案件有关的事情。”

“哦…您进来说吧。”赵天哲敞开门，示意他们进屋。

别墅里面是典型的英式建筑，简约而有些紧凑，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倒是有不少精心修剪的盆栽和造型朴实的摆件。进屋就是客厅，左边是餐厅。赵天哲招呼他们坐下，然后自顾自地往餐厅走。

“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绿茶？”他一边拿热水壶一边问。

“不麻烦了。”郭富明说，“问完就走。”

“那怎么行？新闻我也看过。既然是重案组的同志，想必最近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准备点喝的是应该的。”赵天哲笑道。

郭富明看了看身后的梁雪，示意她可以坐。二人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等着赵天哲。

“赵先生平时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没雇个管家或者阿姨？”梁雪问。

“留学的时候，日常起居都是自己打理，一个人生活已经成习惯了。”赵天哲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将两杯热茶度摆在二人面前的茶几上。

郭富明笑了笑：“好茶。”

“郭警官懂茶啊？”赵天哲顿时两眼发亮。

“总喝，但是这么好的茶叶，没机会尝尝。”郭富明微笑着看着赵天哲，端起杯子吮了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