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痛失母亲(2009)12(1 / 2)

6月1日上午到医院办理手续,中午算了一下经济账,下午二弟接我回家。

母亲见我回来很高兴,换上了我新买的浅色睡衣。晚上我清理卫生,洗衣服,洗菜板等。夜里母亲吐了三次,我一宿没睡好。

6月2日

早上早早就被习惯早起的父亲吵醒了,不一会儿大弟来了。护士干的一切工作近日大弟已经完全能胜任,他开始为母亲的输液做准备。等母亲输上液后,我们简单吃早饭,饭后大弟陪母亲。我开始清洗所有的厨具,父亲长时间一个人把家里搞得很脏。我清洗到一半时,二弟来送药,同时要我同他一起到县城,他说专管新农合作医疗的人是我的初中同学,有我同去说不定能顺利些。不到10点,我与二弟到了县城,结果所带材料中少一些病历复印件,于是说好下周一再来,这个周日我到医院复印病历。

下午,我把父亲的被罩等全部洗干净,晒干后又都缝好,该收的收起来。母亲今天似乎精神更差,不能吃喝,喝水都要吐。晚上我担心母亲吐得过猛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一个人无法对付而留下大弟也在。因为关键时刻真的不能再指望父亲帮上什么忙,他只要不给帮倒忙已是万分感激了。这两天来,看父亲唉声叹气,说话七愣八阵,一见母亲吐就偷偷流泪,真让人担忧。今天我很累,不到9点就先在父亲屋里睡下了,母亲由大弟陪着。

6月3日

早晨又被没觉的父亲吵醒,半夜听见一次大弟起来的声音。

中午,二弟买来阿魏化痞膏给母亲粘上。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还是一试吧,对母亲多少是点安慰。

下午二弟开车送我回家,我准备明天上午到医院补办病历复印件。

到家后,我简单搞点饭,吃了已经是下午3点半了。洗澡后大睡一个小时,5点多听见老公回家开门的声音。

6月4日

昨晚睡了一个好觉,早上早早到医院办理最后一道手续。

中午,我给二弟打电话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好,有空来接我。因为上午我还买了一些吃的,独自坐车回去很不好带。2点多,二弟来接我,顺便又给母亲买了一盒阿魏化痞膏。3点多到家,一进门就赶上母亲上吐下泻,吐的与拉的依然是一个色,而且量很大,吐了大概300毫升,拉了400毫升。我帮母亲换上干净睡衣,带着胶皮手套洗换下来的脏衣服。

二弟把我送回家就马上走了,没看见母亲折腾。大弟不在出去干他自己的活了,父亲见我来像见到救星一般说出去放放风。我强令父亲再陪母亲一会儿,等我把母亲吐的脏衣服洗完后他再出去。

不要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夫妻又能忍受多久?开始还着急掉泪呢,刚几天就想开了?也好,没事就让父亲多伺候些,省得他哭天抹泪伤感。当一个人的耐受力到了极限后,自私永远是占主导地位的。

一个半小时后,母亲又吐了200毫升,值得庆幸的是母亲除了吐,胃部感到烧心饱胀外,目前没有其他疼痛的感觉。吐完之后,母亲眯上眼睛睡了。

我端详母亲的面庞,我感到她面色还是不错的,怎么看都不像癌症晚期的病人。

晚上,大弟回他家,我陪母亲。输完液后她说嗓子疼的很,我找出云南白药喷雾剂给她脖子上喷点。

6月5日

昨晚,母亲吐了几次,但都不太多,拉了一次。基本上她是每一个小时就折腾一次。

今天上午,父亲找自己的替换衣服找不到,问母亲放到哪里了?母亲说柜子里的东西早被他们反复找东西翻乱了,说不好目前在哪里。我只好对所有的柜子进行了一次彻底清理,把父亲与母亲的衣服各放一个柜子,清理的结果是找出两大口袋该卖掉的破旧小孩衣服等。将收拾完时,三弟回来。他看到父亲把这些该扔掉的衣物执意收到一起放置而不让扔时,很生气。一会儿,二弟回来。我与二弟同走,留下三弟照顾母亲。

下午,到家洗了不少衣服。

晚上,老公对我讲昨天他给母亲的主治医生电话,医生说母亲这种情况最多坚持一个月。昨天,我也给这个医生打电话想问其用药是否需要更换?当时他没接电话,估计正忙。一会儿后,他给我回了一个电话,说母亲已经这样了,用不着再换药了。

6月6日

今天下雨,早上给三弟电话,他说母亲夜里吐了几次。下午又打电话给大弟,大弟说今天白天输液输的慢,吐的不多。

6月7日

早上接到大弟的电话,说昨晚母亲吐得很厉害,今天母亲坚决不让输液了,她自己感到输液对她的病一点没减轻。

是啊,所输的东西除了一点消炎的全部都是一些补充能量的营养液,病肯定是越来越重。

三弟发短信让我问医生有无减轻母亲痛苦的办法?目前母亲除了烧心胃部难受,嗓子疼的连喝一口水都咽的费力。

我随后马上给医生打电话,医生说没有什么好办法,实在疼的不行就打吗啡吧。挂掉电话,我又给二弟打电话,让他想法买几针吗啡。当无力对付病魔时,能做的唯一就是减轻痛苦。

下午,给大弟打电话,他说今天就给母亲输了三瓶,因为输的少了。吐的也明显少了。

晚上,二弟来电话说要买到吗啡需要很多证明,还必须到公安局买。他已经打听到县公安局专管这事的人正好是我老公的一老乡,明天二弟开车来接我,一起去找那个老乡。

6月8日

夜里3点,母亲在耳边呼唤我:给娘拿替换的。我一下被母亲的高声惊醒,再也无法入睡。大概4点,身边的老公也被我搞醒了。我告诉他自己梦到母亲了,估计情况不好,等会儿给大弟打电话吧。老公也说他刚才也做了一个梦,梦到母亲到了一个国际边境,有人在召集母亲到对面开会……

不到5点起床,发现外面正下大雨,雷声不断。老公说过一会儿打车回去,我说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本来就说好二弟今天早上开车来接我的。

5点刚过,我就打通了父亲的手机,父亲说母亲还那样,于是放心一点。

7点,雨小一点了,二弟来接我,先到县城顺路报销了药费9千多。

中午到家见到母亲,精神不似前天。下午输完液后,硬是说服母亲起床,我为其洗脚。

6月9日

今天母亲共输了5瓶,我上午一直忙着洗东西。

下午,母亲的状况更差,不断呻吟。晚上大弟也没敢回他家,我们都以为母亲可能熬不过这个晚上,我和三弟想把真情告诉母亲,但大弟与父亲坚决反对。

母亲就这点难得,不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关己也不操心。全怪当年奶奶当家管理的,再加上母亲不善言语,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不与任何人闲聊,看电视也是只看看电视剧。

母亲始终对自己得了什么病不清楚,我们对她说肠子里长了肿瘤,她就按自己的理解认为所谓肿瘤就是一个疙瘩,切掉就该好了。她不懂肿瘤有良性恶性之分,更不懂恶性肿瘤就是常说的不治之症癌症。

趁着母亲心里还明白,我想把这一切讲给她听,让母亲即便是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可怜的母亲一辈子没干过一件自己做主的事情,小时候听父母的,嫁人后听婆婆和丈夫的,老了改成了听儿女的。永远在服从别人的安排,即便心中有异也无怨言,只会默默承受。

我知道出院时候母亲明白眼下自己的病没有好,吐的一直很严重。当时我很希望母亲自己说不愿意出院,然后我就好给她解释了,但母亲不说。

母亲即便心里委屈,也只会悄悄流泪。我很不希望内向的母亲误解我们几个,以为我们是怕花钱而不再让她住院了。她只受病魔的折磨就够了,我不希望再给她加上心病。

6月10日

早上不到4点就起来,发现母亲精神有缓,但母亲反对再给她输液,她自己以为不断的呕吐与输液有关。于是,我们给母亲停了一上午液。结果是依然吐。

下午,给母亲输液,共输了三瓶。今天二弟回家三次,他负责给买药送药,今天带回一种镇静药。晚上,母亲又开始呻吟。于是,大弟给他打了一针。半个小时后,母亲说症状有减。

自从母亲回家后,大弟成了主力。再次发现我这个唯一没有读好书的农民弟弟是最聪明的,许多需要专门培训的护士技能大弟无师自通,母亲说大弟打针一点也不疼。

6月11日

昨晚,母亲吐了二次,睡的比较好。而我睡的很差,前半夜主要是因为那只讨厌的猫,后半夜刚迷糊,又被习惯早起的父亲吵醒了,4点就起来与他对坐。

气得我简直要崩溃,晚上回家补觉。

我临走时,父亲表现为不舍得让我走的表情。其实,就数我伺候的他吃穿周到。我一走,弟弟们都在对付。不过我还是执意离开,也好让父亲反省一下,他不顾及别人,每天早早起床把一大家子人全部吵醒来的后果其实很严重,长期这样谁都受不了。

6月12日

早上,买些东西先到县城。之后,二弟接我回家。中午,把三弟替回去。感觉昨晚一宿的觉没补够。

6月13日

依然忙着清洗忙着做饭。最近,父亲与大弟白天都要下地干活。

突然替母亲感到深深的悲哀,农民父亲只有对土地对金钱最敬畏。在母亲如此的情况下,他照样不慌不忙地下地干活。我感到我自己也似乎不是来专门伺候母亲的,照顾母亲只是个捎带,真正的工作是伺候父亲的一日三餐,代替母亲行使该由母亲完成的工作。

6月14日

今天一整天母亲都没有尿,输液输的比往常慢很多。我给医生打电话,医生说买些速尿针剂。晚上二弟买来速尿,给母亲用后,尿了很多,也许本该尿了。输液慢可能是导管的问题,也可能是母亲本身吸收越来越差的缘故。

6月15日

昨晚1点醒来,发现母亲还没输完。有大弟守着,我就又睡了。早上,大弟说3点才输完。

三弟中午来。下午,二弟送我回家休息。晚上,二弟的朋友请饭。

回家后给儿子打电话,他说预科考试过了一科,后天大后天等共有三科考试。18日与美院签协议需预交大约8千格理的学费,让我把钱打过去。

6月16日

上午下雨,我一上午举着伞在外面跑。先到商业银行取出1万元,之后到农行换成1400美元,通过西联汇款给儿子。之后又到眼镜店整眼镜。

下午,我又跑医院,给母亲买PICC导管的膜。见到主治医生,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很无奈。

6月17日

上午,我在家洗衣服收拾,下午给三弟电话,他说母亲今天不错。

6月18日

电话得知母亲今日有些反常,晚上一宿都不吐了。

6月19日

早上早早就给大弟打电话,他说母亲依然晚上不吐,白天似乎吐的也少了,但脸有些肿了。

7点半,我就给医生打电话,医生说不吐是好现象,只要有尿就行,再输液观察。

上午,二弟接我回家,把三弟替走。

几天不见,母亲脸有些肿。下午输完液后,用热毛巾热敷一下。大弟中午打一针速尿后共尿了四次。晚上大弟也在陪母亲。

6月20日

昨晚母亲依然一宿没动静,早上醒来后吐了一点,很浓,发黑,臭。

上午,我把母亲的睡衣及床单,还有父亲的衣服都洗后,开始准备中午的包子。两个小时做好了一大锅肉包子。上午,大弟给母亲输上液后就下地干活了。父亲在家陪母亲,我忙家务。

午饭后,我与父亲轮流休息一会儿。之后,大弟来了。我又开始把窗帘炕单都洗了。太阳很毒,很快就干了。4点,我把这些洗了的东西归位。

二弟3点时到家看母亲,大弟的女儿也从县城回家来,说中考占他们的教室放假三天。我看家里人不少,临时决定搭二弟的车回自己家。

临走时,大弟吩咐我说他地里的活已经全部结束,以后一段时间内他没事干,希望我不要再急着往家跑。也希望我转告三弟,最好让三弟目前也不要回来,人多反而乱。其实母亲身边有两个人就足够了,父亲常在,再有一个人就行。主要还是我们大家不放心母亲,一想到母亲病重,在自己家无论干什么都是心不在焉,反到不如守着母亲安心。

我回来主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牵挂儿子最近的预科毕业考试。我知道他前两科过了,昨天考第三科,不知道是否过了。与美院的协议是否签了,钱是否交了。

晚上9点,打开电脑给儿子电话,得知第三科通过,美院协议也签了。下周一考最后一科,我嘱咐他好好复习。

6月21日

早上没起床就接到大弟的电话,说给母亲输液怎么也输不进去,请村里的医生帮忙换了一个我买的备用导管外接头也不行。我说先不要动,我马上回去。正在我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时,大弟又来电话,说他用生理盐水又冲了一次导管就好用了,现在接好后输液很正常。估计是睡了一宿导管里面有些堵,并嘱咐我不要回来了。

6月22日

下午接到儿子的电话,告诉我预科毕业考试四科全部通过了。我比儿子还松了一口气。

6月23日

早上早早回家看母亲,母亲看起来似乎有点好转。首先,吐的少了,嗓子不疼了。已经连续5个晚上没有吐了,白天吐的也比以前少多了。

6月24日

今天二弟把理发师请到家里给母亲理发,理发后我又给洗头发又换衣服和床单,把母亲累坏了。本来这两天母亲坐起来就头晕眼黑呢,但天气太热,不帮母亲清理一下看着她都难受。

晚上,发现母亲脚肿了,给医生电话,医生说输点白蛋白吧,白蛋白既是高营养又有消肿的作用。

6月25日

昨晚不知什么虫子在作乱,一宿我只睡了三个小时,中午我回到自己家休息补觉。二弟今天中午托人买到人血白蛋白,下午给母亲输上。

6月26日

今天母亲又输了一瓶白蛋白,大弟发现母亲的脚肿的更厉害了,母亲还一直昏睡,也不吐也不难受了,硬要喊醒来喂水就睁睁眼,已经处于一种昏迷状态。

我给医生打电话问是否与输白蛋白有关?医生说可能是肝功能不行了,所以输这高营养的东西你母亲不但吸收不了,反而肿的更厉害了。医生问我母亲出院后是否化验过肝功能,我说不想再折腾母亲了,给本来贫血的母亲再抽一管子血化验。

放下电话又给大弟电话,告诉他先不要输白蛋白了,观察几天再说。

挂了电话,我心神不宁。我预感到母亲的状况可能坚持不了几天,又想到既然肝脏无法分解吸收白蛋白,是不是一直输的脂肪乳也无法被吸收了?开始的肿大概与一直输脂肪乳有关。于是,再拨通医生电话,医生说我猜想的正确,目前看来脂肪乳也停了吧,输些氨基酸等维持简单的新陈代谢吧。医生也说母亲的时间很短了。

我决定明天早上回到母亲身边,趁着母亲大脑还清醒告诉她自己得的什么病,以及整个治疗过程,让母亲死也死个明白,不要带着遗憾走。

6月27日

昨晚,二弟说母亲危急,我被其好友连夜开车接回家。

母亲手脚都肿的很,无力说话,也不想睁眼。听见我回去,努力睁了一下眼。

今天上午,不少人到家里看母亲。

我估计母亲一两天内不会有问题,肿正在势头上,一时不会消肿,据说一旦自然消肿后三四日人就不行了。

儿子是29日的机票,30日早上到BJ,估计能让儿子见上一面。计划等儿子回来后再告诉母亲真相。

晚上,我与三弟各自回家。大弟二弟在家陪母亲。

6月28日

昨晚,给儿子打两次电话,早早起床打开电脑看到儿子在线,我催他睡觉,儿子说亢奋的睡不着,于是聊了几句。感觉儿子长大懂事了,他说出国一年学到了比语言和专业更重要的东西,我相信无论儿子将来在学业上是否突出,起码他在做人上是最棒的。

今天母亲尿失禁。

下午,我出去买尿不湿。

晚上,我给医生打电话,医生说是病太重了的缘故,速尿还要继续每天打一针。

6月29日

早上一睁眼就给大弟打电话,大弟说母亲白天晚上都尿,从昨天下午起,已经尿了五六次了,目前连睡裤都不能穿,需要不断地给她替换褥子。喂东西干的稀的都能吃,喝水也不是只喝一小口了,能一口气喝300毫升。有时依然呻吟。

儿子今天飞机,明天早上到BJ。我让BJ的表弟接上后把他送到火车上自己回来。

下午给儿子打个电话,希望他不要闹着转专业了,我与网上懂行的朋友打听了,说艺术品修复是相当好的一个专业,要比单纯的学油画或雕塑强。儿子本来想进雕塑系,但雕塑系的毕业回来除了当老师没有别的工作。学古雕塑修复是比较好找到像样的工作的。对雕塑感兴趣可以可以选修雕塑,或者自己抽时间做雕塑,反正那边老师都会指点的。虽然不像油画雕塑系那么深入艺术创作,但是基本功都一样训练的。中国很多会雕塑油画的人,但是专业的修复人才很少很少。

6月30日

中午我与老公两人到车站接儿子,结果谁都没看见傻小子下车。我说可能这家伙睡着坐过站了,无奈啊!他的手机国内又不能用,我们肯定无法联系他了,只能等他醒来联系我们,这家伙要睡个自然醒可就完了,肯定能睡到终点站包头。回来的路上一直在埋怨老公,该到北京机场直接把孩子接回来。

我抱着一线希望与老公快速打车回家,一路上想着说不定我的傻儿子已经赶在我俩前面打车到家了。就这一线希望,竟然真正的变成了事实。车还没到院里,我就看见有个长毛傻小子和身边的大包小包,他正在给出租车付费……

简单吃点东西后,让儿子睡了一个小时就匆匆带他回村里,我必须尽快让母亲见到她唯一的外孙子。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