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上木屋（2 / 2）

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就是和一群人挤在船舱里，不知过了多久船身开始剧烈摇晃，海水浸入船舱，舱内一片混乱。伴随着哭喊声，她的头猛地撞在了船梁上，再睁开眼就躺在这间木屋里。

轻柔的海风掠过海面，从四面透风的水上高脚木屋中穿过，海浪轻轻拍打着插入浅滩的木桩，哗哗作响。

仿佛整个宇宙中只有这一间水屋，凭空矗立在没有边际的海洋。

这感觉真孤独啊。

木屋里摆放着很多盛满水的大塑料桶，还有一些装着杂物的塑料框。墙上挂着一面镶嵌着玻璃片的木制潜水眼罩，这应该是一间杂物间。

她躺着的地方只有一块编织的草席，和一床薄褥。透过木屋的顶棚，缝隙间白屿看到一片星河闪耀。

她起身，赤脚踩在木板上，战战兢兢的向木屋门口移动，木板残破不堪，一不小心就会失足从空隙间掉进海里。她的小腿上还缠绕着一圈布，打了一个很特别的结。

随着她的移动，木屋微微摇晃，木板吱呀作响。

残破的木板下潮水跌宕起伏，能清楚的看到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海底，白色的流沙上，布满长刺海胆，和手掌一般大的海星。

白屿撩起破旧发黄的塑料布帘，帘角边坠着两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她走出木屋来到屋檐下坐下来。

已经退潮了。

木屋搭建在浅礁石的沙地上，用无数根木桩插入海底作为支撑，屋顶和四壁用铁皮覆盖。

放眼望去整个海面上矗立着十几间这样的木屋，有些屋顶还是棕榈叶编制的，摇摇欲坠。

屋外铺着一张巨大的破草席，上面摆放着油桶，水桶，渔网，鱼叉，矛枪，煤气罐，坑坑洼洼的锅碗瓢盆及一些生活用品。

两根高高的木杆直插海底，中间拉着一根麻绳，上面晾满了花花绿绿被晒得褪色的衣物。

白屿经常在这样失眠的夜里坐在屋外看星空，没有城市的灯光，星河熠熠闪烁，把一片星辉洒向海面。

木屋的尽头，一条木梯斜插入水中，上面拴着一艘独木舟。木舟里躺着一个咖啡色卷发的男孩，似睡非睡，在海面摇摇曳曳。

在每一个白屿失眠的夜里，他都和她一同仰望星空。

这个巴瑶族男孩名叫罗希。

巴瑶族是东南亚一个神奇的民族，他们的先祖战败后，被驱逐流放，禁止踏上任何国家的领土。

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海上，甚少踏足陆地。没有国籍，没有身份证护照，没有文字，没有教育，没有医疗，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他们选择拥抱辽阔的海洋，过着游牧般的生活。海洋之于他们，犹如阳光空气，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依靠桩柱，他们搭建起完全依靠海洋生存的海上村落。至有些人就直接住在木船上，船顶用茅草或塑料布遮挡，日月为盖，海洋为床。

没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无法确切地了解他们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选择终生栖息繁衍于波涛风浪之中。

他们也被称作“海上吉普赛人”。

白屿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的海面有一丝亮光。

困惑和无助带来的恐惧感，像吸附在木屋底部密密麻麻的藤壶一样，怎么也抠不掉，并且不断吞噬她。

大海带走了白屿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记忆，这是一种凄凉的背叛。

她把胸口的吊坠拿出来看了看，又塞进了衣服里。是一只袖珍银笔。也是她身上唯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