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拨乱迷途始脱困 信由食色终沉沦(2 / 2)

初入巢国境内,彩白二者只觉得一切稀松平常并无二致,树木虽是高大却也不能入二者之眼,树上并无巢穴,只是有零星人等手持长矛等或坐或立于枝干之上。待翻过一个山顶后之后,才见有巢穴建于树上,但也与羽国境内的无甚差异,不过是多了一个细枝枯叶所簇之顶,想来是防雨水所用,整体修葺也稍欠功夫,似是有随时弃之重建之嫌。但这一地人数较前头山门已是更多,多在地面活动,以精壮男子为主,眉宇间腾腾杀气,身上所着兽皮也竟有未干的血迹。

待得再多行几个山头之后,大屋小屋立于树头之景,已令这彩白二者颇为吃惊。那树屋多以粗壮树干平铺为底,四周再立以粗干竖围之,开一侧供出入,再用细枝阔叶编顶覆于其上,相较羽国之树巢,已是高明了不少。此处多见老者、妇女、幼崽,或收拾猎物果子,或打磨刀斧等工具。

这彩衣者忽见得有些屋顶之上竟有以鸟羽所覆,又觉怒火中烧,隐忍不住,有随时发作之意。白衣者察状,赶忙按下其羽臂。那统领见彩衣者因怒而欲动,颇为紧张,直到那白衣者将其拦下,鼓起勇气、脸红尴尬示好道:“上仙莫怪!巢祖一再叮嘱邦内众人,我人族与羽族同居树上,同道所属、同气连枝,邦谊深厚。故我族日常围猎多以山林走兽、湖泽鱼虾为主。这羽,想是那房主人从野外捡来,因觉其遮风挡雨甚好,故用在了那屋顶之上。此次二位上仙到来,巢祖更是亲自交代,要恭谨迎奉。”彩衣者对此虽是嗤之以鼻、不屑不满,但想到此行所来目,再加上兄弟在一边相劝,便暂时按下不表。

此时日迫黄昏,众人到了一处高大乔林之下,西晒穿山过川,贯通林木,贴地而来,炽焱灼热。彩白二者只觉得周身几分躁动,那统领道:“天色已晚,烦请二位上仙在此休息一宿,巢祖明日便亲自接待二位。”又指向一处树巅,道“二位上仙今晚可在此处歇脚。”彩白二者望向其所指之处,但见四株巨木之上,一宽大树屋横跨其交错的粗枝树冠之上,较前番所见皆是气派宏伟不少,且仍可嗅得阵阵新木之味。那统领道:“巢祖知二位上仙要来,怕邦中他处过于狭仄,故安排众人紧急搭建此处新居,望二位上仙能适用。”又道:“为招待二位,巢祖亦特地嘱咐我等备了邦内特产,供二位上仙享用。上仙烦请稍等,我去去就来。”言罢,似是畏怯发怵一般,赶紧退了下去。

彩衣者见状,道:“我看这巢祖一路并未出现,原还嫌其怠慢,但观这情状,也算安排周到,除安排专人引路外,竟连这新屋也是提前造好。虽听说其已是耄耋之躯,但看来并非糊涂之辈!”

白衣者道:“不可小觑。我等前期与此人族之邦并无往来,此番来访也并无途径提前知会。不过是寻路寻人而来,想不到这巢祖竟能提前知晓,有所准备。”

不多时,那统领便带了两个少年,端上牛羊鹿肉、山间水果,并打了溪中清水,招呼这彩白二者享用。虽是有着十分的殷勤,食材也尽是新鲜味美,但对这彩白二者来说却不过寻常尔尔。故并未表现出任何惊喜满意,甚至没有丝毫客套谦让之意。那统领为此也是颇为尴尬,见这二者无意享用,向一旁的少年附耳叮嘱几句,那少年便下去了。

那统领又忙向彩白二者陪笑道:“荒村野岭、鄙邦陋乡,物产粗糙,自是不能与上仙所居那圣地相比,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正说时,那少年端来一篓果子,拳头大小、浑圆饱满、艳红欲滴。那统领拿起果子,恭敬递给彩白二者,道:“此果生于我邦那后山山崖之上,未曾在别地见过。因食之能壮体增力、强心海之智,更能令人飘飘若神仙,洒脱自在,忘烦恼之事,故我等称之为“忘忧果”。如上仙不弃,还请一试。”

彩白二者拿起果子,并不以为意。那统领见状,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果肉汁水之香便立马在屋内四溢,直沁肺腑,顿感清爽。彩白二者嗅到此处,亦觉奇珍,便各自咬了一口,甘冽清凉、略带辛辣,所感入肺腑,沁四肢形骸,确是不虚传,便就着这果实享用起这晚宴。如此连上了几轮饭食,到得月近当空时分,彩白二者腹中饱胀,酣然意满。那统领见此状,亦感满意,拜别道:“二位上仙今晚就暂且在这树屋内委屈一宿,明日便引二位见那巢祖。”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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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滥心绪难束,浅寐淫思急促。

春梦任飞扬,魂入迷情艳舞。且住,且住,宛若钢刀刮骨。

昆仑之地,炎山弱水之外,一密林地穴之处,一兽白首似狐、身形似狗,一步三回头走出洞口,似是那身后有人在号令引导。月正当空,地穴洞口缓缓闭合,这物便不再回头,大步奔走起来,如疾风闪电一般。奔出这处密林之后,便腾起了云朵,周身也燃出黑色炎火,冲天而上,直指那满月所在。

这物奔向那月轮愈近,体型便愈发庞大。黑色炎火所到之处,将云朵全部熏成浓黑之色,黑色烟尘逐渐将天空全部遮挡,只留那月轮所在之地不染。但这兽并未打算就此罢休,飞到这满月附近之时,身形已经涨大至与那一方天际相当。这兽在月轮周边急促转了几圈,张口吐舌、露出满嘴獠牙,发出“榴榴”之声。又张望四方,探首又缩,反复几次之后,终是张口啃食起了这月轮。初下口后,发现这月轮看似柔光软晕,实则坚硬无比,竟无法咬动。这兽不肯松口,围着月轮满天跳足,既急又气。如此半晌之后,方才立定下来,开始撕扯那月轮,囫囵着将其一块块吞进喉口。随着这月轮被其慢慢吞入,天幕渐变暗淡,待其将这月轮通体吞进口腹,天地间已是漆黑一片。

话说这彩白二者本已昏昏睡去多时,但月被全食之后,彩羽者梦中忽闻得有音轻唤,神魂便不自觉地站立起来。回首望去,但见肉身仍横直躺卧于那树屋木排架子之上。这出窍的神魂并未去叫醒那烂醉的肉身,更无归附的想法,而是鬼使神差般推开屋门,下了树来。似是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之下,这神魂一路往树林深处走去,在林中一湾镜泊之畔,停了下来,直直朝那水泊对面望去。

但见那对岸之上,树干后面走出一曼妙女子,薄纱半披、难掩身姿,又走到水边褪尽袍服衣裳。只看得彩衣者心跳加速,不觉间已迈步进到这泊之中,向这女子走去。女子见有人来,并无躲闪之意,那彩衣者更加的血脉喷张、口干舌燥。待彩衣者近到身边,这女子更是扭动腰肢,主动贴附上去。双手搂抱这彩衣者的脖颈,在其耳背、颌下之处亲吻呵气。

这彩衣者本就是一族中的上上之流,生杀予夺从来都是任随其意。如今这女子主动挑逗,又是一副娇羞含苞、任人来采的模样,哪里还有把持之意,便将这女子一把拉过,正欲行事,却发现这虚无之态毫不管用。原来神魂出窍来到此处,但那肉身仍沉醉于树屋之内,纵是有千重欲望,也只是意淫罢了。

女子亦是察觉此中情状,似拒还迎般推开其双臂,走开几步,又回过头来,幽怨地盯着这彩衣者。彩衣者数次欲将其再揽入怀中,却总被这女子躲开,瞬感失望至极。这女子也不走远,只是自顾自的洗梳沐浴,全不把那彩衣者放在眼中。

彩衣者哪里受过此等之挫,当下便道:“烦请姑娘稍等!我这番只顾着神游了,待我去去就来,姑娘千万不要走开。”

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撩了一个媚眼,便就又回过头去,仍是径自洗浴。

彩羽者忙原路而返、还魂入体,醒来之后,却感到疲惫万分,才发现竟已然泄了元阳。但这心头欲火却依然没有消散干净,于是便拖着疲惫的身躯跌跌撞撞去找那块水泊。不知何故,却无法再寻那来时之路,倒是摸索着来到了一片树屋周围。忽嗅的这空气之中有一股淡淡的腥甜之味道,忍不住的食指大动,追着气味便寻到了一处树屋之外。只见屋内,一女子赤背袒胸,两颗乳房被涨的饱满圆挺,怀中正奶着一个小婴儿。彩衣者看的颇为亢奋,一时之间,食、色、性三欲全都涌了上来,便要破门而入。忽听得哇哇的啼哭之声,顿觉头痛欲裂,又闻屋内有男子声音传来,彩衣者恐这乏力之躯无以应对,便摇摇晃晃又往别处去了。

如此晃出了百来步,彩衣者忽又闻到一股日常再熟悉不过的土腥骚气,便追着气味找到了一处木屋。扒开屋门,腥臊之味更加浓郁,彩衣者已按捺不住、口齿滴涎。听到屋内角落传来嘶嘶之声,赶忙寻声找去,原来是从角落里一个藤枝所编的筐篓中发出的。彩衣者急忙伸颈探头过去,原是一大篓蛇。话说这孔雀平日便最爱吃蛇,此时顿觉津液大增,便伸手欲抓那蛇。此时恍然发现,这双手已变回羽翅形状,无法再行抓握之举。但这美食就在眼前,怎可就此错过。彩衣者顾不上自身还有道行修行,便将这头颈变回本体模样,伸入筐篓之中叼食起来。如此这般,终是食完了这篓中之蛇。饱餐一顿之后,极为心满意得,却发现这筐篓已经卡在脖子之上,取不下来了。

这畜春梦之后,本就是萎靡不振之态,再加上这本来半鸟半人模样,已经丧失了一大半心智。这头眼都卡在了筐篓之中,更是没了方向,两翅用力,欲将那筐篓拔出,但一旦使力,身体就开始长大,愈用力就愈是无法挣脱。如此,惶惶之间,开始翻滚打挺,不能自已。多番挣扎无效之后,整个身体一下子便打回了原形,纯纯的禽兽姿态,莫谈还有甚德性可言了。

这孔雀之身开始快速膨胀,唰的就撑爆压垮了整个树屋,带的木屑乱飞。重重摔在了地上之后,还不能停止,很快便将四周的高树,连带树上的木屋,悉数挤爆撑飞,乃至将这些小峰全部压断,带的巨石横壮、滚木乱飞。终是到整个山谷之间,尽被这一只奇彩绚丽的巨鸟身躯所压覆。待到此时,这孔雀才终于是折腾的精疲力竭,抵不过那晕沉疲劳,沉沉睡去了。

日上三竿,一阵腥香血气沁入胃脾,彩衣者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但见周围,一片狼藉败坏,虽已复成人形,却是躺在一片烂木屑子之上。四处打量,但见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多有哭嚎之音,更有义愤填膺者向其扔掷石头、木块。原来昨夜的动静,毁了多个山头、无数村庄,殁了众多性命,家眷亲属多哭喊着要杀了这彩衣者。好在昨日那引路的统领及时赶到,因知是巢祖的客人,便给拦了下来。但这些丧亲之人哪里顾得了这么许多,都不肯放过这畜生,红着眼睛,哭着喊着欲杀之而祭奠至亲。彩衣者见此情状,又听那众人所呼喊之言,竟为自己开脱道:“我是被尔等的物件遮住双眼,无法看得见,故才如此。尔等为什么不知道躲避,此番又来怨我呢?”语气之中竟带有责斥之意。

此言一出,更是激恼了众人,连那引路的统领也震惊无比,怔于原地。人群之中便有立即冲出者,拿着棍子就冲那彩衣者挥去。彩衣者此时仍是半懵状态,未有躲闪便重重挨了一下,但其修为极高,竟将那棍子直接震断,更连同那人一齐震飞出去,直接摔于远处地上,血水脑浆迸流了一地。

此事一出,更是群情激奋不已,众人齐齐冲了过来,其阵势乃是要将那彩衣者撕碎而后快。彩衣者本是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佼佼者,哪里受过此等挑衅对峙,再加受了那浓烈血腥味的刺激,玉面朱红,头颈化出原形,伸长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当下便叼了数人,大口嚼碎、吞入腹中。众人见状,皆被吓得四散而逃。彩衣者初次啖人肉、饮人血,竟似上瘾了一般,马上又化成孔雀原形,追逐那逃散之人,猎食起来。众凡人本就无与这孔雀匹敌的修为,哪里奔跑的过,况且这山头早被孔雀损毁的秃秃一片,无处可躲,又有多人被那孔雀吞入腹中。

乍生如此变故,那引路统领惊愕不已,半晌才终于定下神,料自己一人并非敌手,便立马来开去去寻好手来帮。但这孔雀亦非泛泛之辈,折腾了小半日,又损失了数十位邦内高手,众人联手才勉强将这孔雀困住,用滕索绑缚起来。那孔雀挣扎多会,脱不得困,便又幻化了人形,已是面容猥琐颓废,眼神暗淡迷离,全无了之前的光彩,但嚣张暴戾却丝毫不减,竟冲那众人叫嚷:“尔等蠃虫之辈,何能仗着数量之多,无故困我!我乃一方之主,此来是见尔等首领,尔等微末之辈、蝼蚁之躯,有甚资格与我纠缠!”

白衣者闻有变故,也是赶了过来,见现场情况,猜出原由,自知理亏,虽急于搭救兄长,却也不敢贸然出手与众人相搏,只得屏心以大局之理劝道:“我与兄长自昆仑万里而来,乃是为了拜这人族之祖而来,无意铸成此举。但想来区区此事,不过如鹰食雁雀、虎熊扑鹿一般,在我族内再寻常不过。纵是我等并未提前报于那巢祖,也不过是唐突之举,并非大错,想来应宽宥处置。”

白衣者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无比,难不成在这两只畜生看来,吃人竟如平日捕食打猎一般。这白衣者虽自觉所言为平常之事,但用在此处却是差之千里。其言论中,默认那飞禽走兽之属,有三六九等之分,低等者有供养高等者进食果腹之责。但自三才定立以来,人族中众者生而相同,并不认为有贵贱之别,更何况这躯体乃父精母血造成,天地赐养,何有供养饲喂高等之躯。

众人见此二者,居高自大,其一犯下此滔天罪祸而不知悔改,另一又出此狂妄悖逆之言,心中皆忿忿不已,当下便有要手撕这两只孽鸟的想法。众人也是知道这彩白二者来路,不敢擅自处置,但也更不愿意就此放过,踟蹰不已,难以决策。无奈之下,只得仍将这彩衣者先行缚住,一起报那巢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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