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黄梁界23（2 / 2）

裴豫呵呵一笑，也点头示意。但他看到女童因为干渴，嘴唇已裂开了，忽然就不敢笑了。

而那些壮年男女见了他，眼神里都带着一些惧怕。

他们或许是害怕裴豫成为下一个陈氏兄弟。

不过一夜过后，这些灾民手中连一滴水也没有了，就算是陈氏兄弟，要想从他们身上榨出吃喝，也只能吃人了。

想到这里，裴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去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大灾之年，人吃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那个名叫秦大牛的婴儿，在这般年景里出生，若不是被裴豫救了，他或许早就成为饥肠辘辘之人的盘中餐了。

马氏一手抱着婴儿站起来，一手拉着水生，看着裴豫，有气无力地道：“柳先生，你昨个晚上说，我管大牛，你管着我们娘三个吃饭，你看，水生又渴又饿，大牛也没力气哭了……”

裴豫有些无奈，这话确实是他说的。

他叫马氏拿过葫芦，拿自己的葫芦向里面倒了一些水，又拿出干面饼掰了一块给马氏，道：“我的水和干粮也不多，你们把这些吃了，咱们快些走，走到山里就有吃的了。”

马氏哪里顾得上听裴豫说话，她拿过葫芦塞到水生手中，道：“水生，快喝。”那副模样，好像怕人来抢一般。

周围其他人的眼睛都齐齐看向了水生手里的葫芦。

若不是裴豫就在旁边，他们一定立时就要动手抢了。

水生喝了两口水，把葫芦给了马氏。

马氏把饼分了些给水生，然后自己喝了两口水，喂给婴儿大牛一些，然后和水生一起啃起了干饼，自己时不时从嘴里抠出一些嚼好的饼喂到大牛口中。

她此时已经明白，自己要想活命，就得按照约定，让婴儿秦大牛好好活下去。

“诸位，在下要和马氏母女俩一起往山里去，你们还有力气的话，就一起走吧。在下也想助你们吃喝，不过你们也看到了，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裴豫对众人道。

众人看着他，默不作声。裴豫叹口气，待马氏和水生几口吃完了干饼，便对她道：“咱们走吧。”

裴豫其实也饥渴难耐，但幸亏在大虞吃饱喝足了，此刻精神倒还旺盛，趁着太阳还未升起，天气还不热，走几步路还是有力气的，不过他还是要放慢脚步，让马氏母女俩跟上。

后面，灾民们也强打着精神跟着。

出了树林一路向南，道路逐渐崎岖，两旁也可见稀稀拉拉的山包，走出几里地之后，裴豫发觉两旁的荒草虽然仍旧是焦黄一片，但其中竟然有了些低矮的草尚未死绝，居然还有些绿色。

这说明他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太阳出来以后，周身立即就灼热起来，他们的脚步也放慢了下来。

半晌时，他们又见到路边有一个废弃的村庄。

此时不光是马氏母女和灾民们精疲力竭，走不动了，就连裴豫的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见到有草屋遮阳，也不用招呼，一众人齐齐往废村拐过去了。

裴豫坐下来休息片刻，便去小村里四处搜寻。

他先是在别的破屋里发现了几具尸体，看样子都是饥渴而死，因是死在屋里，身上没有乌鸦啄食的痕迹。

看样子，这几人都是年迈老弱，不能一起逃难，才生生成了饿殍。

裴豫在一处荒草中发现了一口井，井口已塌了一半，想来也已经枯了。

不过没塌的那一半还留着一条绳子，另一头还在井里。

裴豫随手一拉，感觉沉甸甸的。

他大吃一惊，心道难道这井里还有水?

他怕把绳子拉断，小心用力，慢慢把绳子拉了上来。

绳子另一头绑着一只木桶，里面有满满一桶黄汤似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