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乡（2 / 2）

“又迟啊，”邹宪叫着裴豫的表字，“你说咱们大理寺今后，是否不该再替刑部关押犯人?”

裴豫正喝着汤，忙放下碗道：“邹公，是否刑部因为囚犯之事找咱们大理寺的不是了?”

邹宪哼了一声，道：“郑九皋那个老村夫，前些日子还求着我要借用咱们大理寺的监牢关押他们刑部的犯人，今日当着陛下的面竟恬不知耻的说，大理寺接管刑部的犯人，是政事堂那些宰相们的意思，又不是他郑九皋求着大理寺的！”

郑九皋便是刑部尚书，裴豫知道他和邹宪是说起来也有同年之谊，但不知为何两人争来斗去了三四十年都不消停。

“邹公啊，若要我说，郑尚书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刑部的监牢就只有那么大点地方，若遇上陛下钦点指派的大案子，犯人多了，可不就只有大理寺的监牢里关得下么。”裴豫笑道。

“你你你，你到底是向着谁说话?”邹宪眉头紧皱，看着裴豫道。

“来来来，邹公还是喝点汤消消气吧，你们吵了这么多年，分出个高下没有?”裴豫端过一碗肉汤放到邹宪面前。

“哼，你个吃里扒外的懦夫，那个姓郑的匹夫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他说话?明日我就上奏陛下，把你调去刑部！”邹宪气得吹胡子瞪眼，也不喝汤，站起来拂袖而去。

裴豫和其余众人都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哈哈笑笑，也不往心里去。

裴豫把碗里的肉汤喝给精光，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其实眼下大理寺监牢里关押的刑部犯人就只剩下一个了，也不知道寺卿生什么气，难怪他说不过郑尚书。”寺丞卢之峰道。

“哦，只剩一个了么?我记得一个月前不是来了十几个么?刑部这次办事这么快，这就审完了?我记得这些人全都是幽州节度使窦怀贞谋反案的从犯?”裴豫随口道。接收犯人这种小事，他只知道个大概，并未关心细节。

“主犯窦怀贞关在刑部，倒是还没审结，谋反的案子，陛下时刻看着的，刑部可不敢这么潦草，关在大理寺的都是一些从犯的家眷，都已经移送掖庭、司农寺等处了。”卢之峰道。

“哦……那为何还有一人?”裴豫有些好奇问道，“这人的罪要重一些么?”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卢之峰道。

他停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来，脱口而出：“哎?我记得这人和裴公你是同乡，你可认得他?”

“同乡?是谁?”裴豫奇道。

“眼下仍旧关在大理寺的那个女犯姓沈，她的父亲名叫沈谈，也是河东闻喜县人，乃是前赵州栾城县的县令。”卢之峰道。

“沈谈……”裴豫抚须思索着，“好像印象里，听我同族的兄弟说起过，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我没见过他，他好似一直在外任，从未做过京官?”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卢之峰道。

裴豫点点头，心道这个同乡怎的这么不走运，牵扯到节度使的谋反案子里去了。

大凡谋反案，多能牵扯一众州县官员，但从皇帝到刑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州县的地方官有什么资格跟着节度使去谋反?大多是和主犯私交密切，或者有裙带勾连的关系，因此殃及池鱼而已。

这些官员也还罢了，毕竟宦海沉浮，风向不定，谁能知道自己上的船何时沉了?

但他们的家眷却多少有些冤了。这些女眷或许根本就不认得谋反之人，只是因为丈夫父亲的缘故受到牵连，轻则失去丈夫父亲的依靠，流落民间，重则获罪，没入掖庭或官署，贵妇千金，一夕成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