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噩梦（2 / 2）

南边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条横贯天际的黑影，裴豫知道那里是一条山脉，看起来要继续往南走，必定要穿过群山。

裴豫心想，就算外面遭遇旱灾，但河流溪水大多都发源于山里，再不至于连源头都干了吧?

而且就算这里连一只虫子都看不到，但山里总会有野兔山狼吧?再不济，野菜野果总能找到一些。

到了山里，他们这一群人就得救了。

只是望山跑死马，眼下只是能看到这山的轮廓，要走到跟前，不知还要走几天。

这伙人眼下水粮尽绝，只有陈氏兄弟身上还有一些，早就已经走不动了。

等到了山前，这一群人不知道能剩下几个。

众人走走停停，途中又见到一处废弃民居，但依然一无所获。

一直走到太阳下山，路也看不清时，他们才停下来，离开大路，在西边找了一片枯死的树林，在林子里停下过夜。

裴豫瘫靠在一棵枯树下，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饥渴自不必说，此刻他感觉浑身发冷，头疼欲裂，他疑心自己是中了暑。

他见过在监牢里中暑的犯人，若不及时饮水治疗，很可能一命呜呼。

裴豫心道还好，自己是在梦中，死不了，若是中暑死了倒还好了，那时他无论如何也该醒来了吧?

裴豫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想着醒来之后要大吃大喝的羊肉汤饼、刚刚打上来冰凉甘冽的井水、西市胡姬亲手筛的葡萄酒，闭上了眼睛。

裴豫睡了一觉，醒了过来。

他听到崇贤坊外大街上传来打更者敲的锣声，三更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异常口渴，想喝水，一刻也等不得。

他虽是五品高官，但他寒门出身，节俭惯了的，一向不喜房中有人留宿伺候，夜里也没有丫鬟端茶倒水。

他顾不得点灯，摸着黑翻身下床，连鞋也不穿，跌跌撞撞摸到书房去，拿起书案上的茶壶，也顾不得此时已是深秋，一壶冷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喝完之后，他还是不解气，想到墙边有个盆架，旁边的水桶里平常是有水的，便摸到墙边，找到水桶，舀了半瓢水，又喝了下去，才心满意足。

喝完水，他又感觉自己不光是口渴，肚子还饿的很。

他有些惊讶，自己入睡前又没饮酒，是吃了晚饭，用了消夜的，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这个时辰厨房的仆人也已经睡了，要他们做些吃食也要等上一会。

裴豫想了想，已是三更了，天不久就要亮了，忍一忍，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等睡醒之后就用朝食，还是别支旌打鼓折腾得妻子也睡不着了。

于是他又喝了些凉水，摸回到卧室睡榻上，接着睡觉。

闭上眼睛，他隐约觉得自己前半夜好似做了什么梦，但又一点也想不起来。

裴豫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身处在一片荒林里，靠在一棵树上。

借着月光，不远处歪歪斜斜躺着一片人影，正是他遇到的那一群逃难的难民。

裴豫惊讶地无以复加，他这一生从未遇到如此诡谲之事。

他记得自己是在卧房的床榻上醒来，还喝了许多水，又睡了过去，怎么一转眼又到了这个不知是哪里的世界?

眼下他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已完全不敢肯定了。

若是在做梦，哪有梦醒之后，再睡着又接着之前的梦做的?

若不是做梦，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把他带到这里的吗?这怎么可能！

不过他因为睡醒之后喝了不少水，此刻已不似刚到树林时那般难受了，喉咙虽仍是干渴得疼痛难忍，但中暑的症状已消失了。

裴豫还没理清自己的事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抽泣声。

是那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