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非金明池(1 / 2)

进宫月余,这是孟相第一次在福宁殿就寝。

五更不到,哲宗便起身匆匆到垂拱殿上朝,朝廷规矩每月逢五于紫宸殿召开朝会,可哲宗亲政不久,凡事都想亲力亲为,便要求两府宰相和翰林学士每日到垂拱殿上朝,有军国要事上奏的,当场就可商议决策。

被窝里少了一人,一下子空落落的。但也是趁着这会儿的功夫,进宫后的场景开始像唱戏一般重现在孟相脑中:进宫之初官家对自己表面客气内心却冷淡,太皇太后对自己倒是颇为关切;

向太后与朱太妃两人因为简王出宫之事闹得并不愉快,两人对自己都谈不上什么好感与否;

官家虽然厌恶太皇太后,但随着太皇太后撤帘还政,这厌恶已经渐渐消除,对自己也渐渐亲近起来,可太皇太后呢?官家失德可不是小事,但凡不是厌恶太深,也不会说出此等话语;

太皇太后虽然撤帘,但余威仍在,官家、向太后、朱太妃,宫里的每个人都能影响自己的命运,可每个人的立场都不一样,就算是官家生母朱太妃,在简王的事情上显得依然暧昧可疑,两个儿子中似乎更偏向简王,而非官家;

思来想去,也许只有太皇太后与自己有一些“旧情”,可太皇太后对官家的厌恶恐怕很难消除,是否会牵连自己?

“娘娘醒了吗?奴进来服饰娘娘起床吧?”偏厅外响起迎儿的声音,孟相忽然想到:迎儿原是宝慈宫丫鬟,太皇太后派她来侍奉自己,会不会也是在监视自己?

使劲揉了揉眼,孟相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若是迎儿真有二心,当日在潘楼也不会舍命去拦那武管家,自己这一大早的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了,孟相强迫自己断了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朝门外回应道:“进来吧。”

......

每日上朝无非那几桩事:西北西夏的动静;河北辽国的动静;熙河路的动静。

早在亲政之前,哲宗就听从主战派建议修建了平夏城,打算依托城塞耗死西夏,平夏城修修停停一直进展不顺。最近几年,辽国在北方又开始蠢蠢欲动,几次纵兵越境,虽说并未行劫掠之事,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而熙河路则是旧党当政后不思进取,被西北蕃部占了回去,如今既然天下太平,理应设法重夺回来。

日常大小事宜过于繁琐,哲宗就不再过问了,早朝只关注这三件事。而今日的早朝三件事无任何变化和进展,哲宗对众位宰相稍加嘱托,径自回了福宁殿。

“官家,宝慈宫一早禀报,太皇太后染了风寒多日,御医看了总不见好,一直病着。”见哲宗回来,郝隋上前低声道。

“哦?”哲宗略一沉吟,“走,这就去宝慈宫。”

宝慈宫离福宁殿并不远,哲宗并未乘肩舆,而是步行走了过去。进到寝殿之后恰逢一名御医给太皇太后号脉,见哲宗进来刚要起身行礼,被哲宗摆手阻止,要他继续把脉。

良久,御医把完脉,起身向太皇太后行礼,又向哲宗行了礼,道:“娘娘这病是沉淤阻滞,已经有些日子了,除了平时服用药石外,还请娘娘务必保持心情舒畅,否则仅靠药石,治标难治本。”

“吾知道了,你且退下吧。”帘后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

随着御医告退,太皇太后吩咐丫鬟们撤掉了屏风,看到哲宗站在屏风面前,显得并不惊讶,淡淡道:“官家今日怎么有空来吾这宝慈宫?”

“孙儿听说娘娘受了风寒,特来探望,不知娘娘是否好转?”哲宗躬身行礼道。

“不打紧,老胳膊老腿上了年纪,总归容易出些毛病。”太皇太后端坐在椅子上,并未抬头看哲宗。

“孙儿刚刚听了御医所说,娘娘要保持心情舒畅方可痊愈,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之际,不如孙儿让内侍省去做一场金明池宴,朕陪娘娘游金明池赏美景品香茗,如何?”

“亏得官家有心,”太皇太后抬头望向哲宗,微微颔首道:“你且去安排,金明池吾也有十几年没去了,去瞧瞧。”

......

三日后,孟相用过早膳稍事打扮之后便出坤宁殿上了车舆,昨日梁从政前来禀报,说官家安排了今日带大家畅游金明池,吩咐各宫辰时出发,都到御道上集合,点卯完毕后一并出发。

按照哲宗的吩咐,御道上停了五乘车舆,太皇太后坐第一乘,哲宗坐第二乘,皇后坐第三乘,向太后坐第四乘,朱太妃坐第五乘,其他美人坐马车,众人集齐后,郝隋和梁从政带着皇城司一千侍卫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除了宫城向西行去,沿途百姓夹道观看好不热闹。

在沿途侍卫们跑前跑后维持秩序下,哲宗一行人总算没有受到围观百姓太多干扰,走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了金明池。

初春里的金明池,已经是一派春意盎然。池边柳树已经抽了新芽,朝阳映照着金明池水,十里霞波金光粼粼。为了迎接皇室游览,开封府提前在园内铺好了镶金色的红毯,众人下车之后,只见满眼金红黄绿之色,甚是生机灵动。

见此情此景,太皇太后心情大好,没有急着往金明池进,而是往对面进了琼林苑。琼林苑与金明池隔街相望,苑中种满了各色花草树木。众人跟随太皇太后进了琼林苑,太皇太后一边观赏,一边不住点头,指着一苑子的花花草草对众人说道:“你们看着苑中,山丹芍药、玫瑰牡丹都还没到开花的季节,花枝也蔫吧着,石榴樱桃、苹果梨桃也都只有些枯枝烂叶。”

说罢指尖一转,指着依然翠绿的松树道:“还是这松柏,不管冬天夏天,总是郁郁葱葱,不惧严寒酷暑。”

“娘娘所言极是,孙儿今日带娘娘外出,既是让娘娘取松柏之气养好身体,也是让松柏沾娘娘贵气,长生长绿,保我国朝万代江山。”哲宗接过话茬,给太皇太后一阵吹捧。

“瞧瞧,瞧瞧,朱太妃,你这儿子多会说话,都是教得好啊。”太皇太后笑盈盈对着朱太妃道,朱太妃却是略显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低声行了个万福。

太皇太后还想往琼林苑深处走,郝隋却跑来,躬身对哲宗耳语一番,哲宗听罢立即上前道:“娘娘,水军健儿已准备好,我们要不先去金明池看争标?”

“好!”

进入金明池门中,只见门口不远处池边北岸有一座观景亭,亭子延伸至池中,有水棚相接亭门有三个泥金字“临水殿”。

再往前走,池边南岸矗立着一座门楼,共有三层楼高,正面挂着牌匾“宝津楼”。宝津楼对面一座仙桥飞跨,朱漆栏柱,三拱相连,向池中延伸百余步,直至池中间一座水中大殿,同样三层楼高,四围石甃,两侧各设有一列帷幄,中间挂着牌匾“水心殿”。

哲宗携众人陪太皇太后上了宝津楼二楼,临池一侧早已摆满水果茶饮,池边邻水殿处停着一搜虎头船、一搜龙头船,两船将士已经就位,船头也各有一名健儿观察指挥。水心殿前不远处,一只旗杆上挂了一方金砚台,即是此次争标之物,只等一声令下,两船便可出发竞逐。

所谓金明池争标,乃北宋一项传统体育竞技活动,因金明池早年间曾有水军驻扎操练,为考验操练水平,常在池中央设一锦标,由两艘船只同时出发去取,先取到的即获胜利。一开始只是为了水军训练,后来逐渐有了竞技娱乐的性质,便将这锦标改为金银玉器,得胜者即可留下,以鼓励辛苦训练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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