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潘楼（2 / 2）

“不用喊了，掌柜的忙得很，典当的人天天都有，掌柜的哪儿能天天出来招呼。”小哥似乎见惯了这等场面，仍是未多在意。

眼见要吃闭门羹，小菊转念一想计上心头：“掌柜的，陕西来的二十万公据、熙河路来的十万交钞到了，快出来核对。”

话刚喊完，一阵哗啦声，后屋一微胖中年男子掀了帘子走出，一身青衣绸衫配上乌皮腰带，看上去颇有派头。

“公据何在？交钞又何在？”男子略有些焦急问道。

“这位掌柜的麻烦给我这块玉过过目，小女子要抵四十两银子。”小菊倒是不急，笑盈盈的递了凤玉过去。

“哦？”男子略有些疑惑看着小菊，“姑娘不是说有公据和交钞到了吗？这玉又是怎么回事？”

“少爷别听她的，她想当玉，我出价两贯钱她不乐意说我不识货，非要吆喝着让掌柜出来，才造谣说有公据和交钞。”小哥在一旁解释道。

“掌柜的见谅，小女子并非有意扯谎，只是我家娘子说了这玉非得让掌柜的看了才行，这玉本是佛玉，只因娘子婆婆用凤玉换了佛玉，娘子才让我拿凤玉来典当，娘子还说了，只要掌柜的看到玉，就一定会把钱给我。”小菊看着男子说道，并不理会小哥的揭发。

“佛玉？凤玉？你家娘子！”中年男子惊道。

“不错，我家娘子正是国舅府亲戚，掌柜的这下总该信了吧。”

“信，信！”男子从台子下面抽屉里翻了翻，找出来一堆碎银，寻了个布包一裹交给小菊，“这碎银有四十二三两，你家娘子用起来会方便些。”

“多谢掌柜。”小菊将凤玉放在台面上，拿起布包就走。

“姑娘给在下带个话，就说皇甫振给娘娘请安了。”听到身后喊话，小菊不由得抿嘴一笑。

......

小菊去换钱之际，孟相已经带着迎儿进入潘楼，径自上了二楼。

“娘娘，这厢边好坐。”迎儿找到靠窗一张四人小方桌，与孟相一同坐了下来。

“娘娘切稍等，奴去吩咐店家做菜。”

“且慢，”孟相示意迎儿坐下，“潘楼这地方，不是你去找小二报菜，是得等经济来了点菜。”

“经济？”

“说来话长，你就不用乱动了，等会儿吾来点菜即可。”

“那怎么行，怎么能劳娘娘亲自点菜。”

“素衣出了门不要到处声张，今日你我只当是普通人家来吃饭，不准再叫娘娘。”孟相嗔怪道。

“那叫什么？”

“叫娘子。”

孟相一边跟迎儿说着，一边打量着二楼四周，长宽皆数丈，摆了足有几十张餐桌，此刻已是午时三刻，吃饭的人已经逐渐减少，饶是如此，这潘楼上仍是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再看这二楼众多食客中，有一少妇往来其间，只见她桃花瓣钿贴额，半臂粉锦褙子镶着水红银丝边，里面衬着浅红色软罗抹胸，下面是樱红百褶罗裙，谈笑间风情万种惹人怜，看的人心神荡漾，却又忍不住再看。

孟相看到了少妇，少妇自然也看到了孟相，于是笑盈盈走来，步履间摇曳生姿。

“二位这是要吃点什么？”少妇笑着问道。

“妈妈今天好生意，我们只要虚汁垂脆羊头、洗手蟹、白肉夹面子、沙鱼两熟四道菜即可。”

“这位娘子真是行家啊，都是我们潘楼的拿手好菜，这就去给娘子准备。”

潘楼这种大酒楼，做菜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不消一刻钟，第一道虚汁垂脆羊头便已上好，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虽名叫羊头，却并非一整只羊头呈上，而是羊头肉烹制而成。

孟相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送入口中，又招呼迎儿也动筷。迎儿吃了一口，惊道：“娘子，这道羊头肉怎如此酥脆又如此软糯？”

“这道羊头做法啊，是有讲究的。”说着，孟相又夹了一块，“整只羊头焚烧去毛，接着放入釜中闷炖，一个时辰之后取出切块，再用热油反复淋烫，直至表皮金黄，此刻出锅，更是要趁热吃，才既能吃到表皮酥脆，又能吃到下面羊肉的香糯软烂。”

“......”迎儿连忙点头，吃肉间来不及夸赞孟相，只得已点头表示。

“洗手蟹来咯。”随着少妇的声音，一盘大河蟹上了桌来，大盘子中共四只螃蟹，每只足有四两之多。这是这螃蟹并非蒸熟的红螃蟹，而是外表黢黑的生螃蟹，只是那螃蟹静静趴在盘中，不知是否还鲜活。

“娘子，这生螃蟹能吃吗？”迎儿怯生生道，自己若吃了这生螃蟹，岂不是跟未开化的野人一样？

“哈哈哈哈，莫怕。”孟相说着便拿起一只螃蟹，掀开蟹盖道：“这洗手蟹，制作简单吃起来也方便，提前将螃蟹置于冷库，再用盐、梅汁、橙泥和醋腌制，螃蟹受冷无法动弹，便在这卤料里溺毙，需要食用的时候直接取出装盘即可。”

“就跟吃熟螃蟹一样？”

“就跟吃熟螃蟹一样。”

听到孟相这么说，迎儿便也取了一只螃蟹，学着孟相的模样掀开蟹盖，只见蟹身中间的蟹黄澄澄发亮，抿了一口蟹黄，梅子的甜味醋的酸味混着蟹黄独有的甜腥味，这风味居然别具一格，三口并作两口便已吃完，蟹黄吃完再吃两侧的蟹肉，同样鲜甜可口，冰凉且混着一丝麻意。

“这道是白肉夹面子，娘子慢用。”

白肉夹面子上到桌上并非一盘，而是两个盘子，一盘中是炒好的肉，另一盘中是烙好的面饼。

“迎儿来吃这个。”孟相一手取面饼，从中间掰开形成一个口袋，另一手夹了肉进去，一口咬下去，嘴角两侧便浸上了肉油。

“娘......”迎儿刚想去给孟相擦拭，被孟相摆手阻止，自己拿出帕子擦掉油迹，道：

“尝尝这道白肉夹面子，肉是羊肉和羊油混在一起炒出来的，既有羊肉肉香也有羊油油香，饼子是潘楼自己烙的，炉火旺出炉快，一定要趁热吃，吃它的鲜香酥脆。”

“娘......子对厨艺竟如此精通，简直就是厨神呐。”迎儿夹了个肉饼，一小口吃下去，果然喷香。

“若不是来了东京，我得在贝州也开个酒肆，就叫孟楼，吃吃喝喝岂不快哉！”

“依我看呐，娘子可不是精通厨艺，而是见识渊博，让人赞叹！”少妇再次来到桌前，招呼上了最后一道菜，“这位娘子敢问尊姓大名？奴家是这潘楼的经济妈妈，姓徐，食客们都叫民妇徐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