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苏轼之谏(2 / 2)

看着帝后二人离开宝慈宫,向太后又问起太皇太后道:“娘娘,当年孟元给你带的佛玉你一直还留着?”

“没有,人一走就让吾砸碎了。”

“哦?那娘娘为何要骗皇后说要把她的佛玉要过来配成对?”向太后不解道。

“皇后还年轻,还需要提点,也需要保护,吾要护一护吾这孙媳妇。”太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又笑了起来,带着笑意对向太后道,“就像护吾这儿媳妇一样。”

......

哲宗带孟相径直回了福宁殿,说起了苏轼弹劾之事,原本还担心太皇太后责怪,可刚刚在宝慈宫一番解释后,太皇太后似是并未责怪,反而还有些袒护的意思。

“这是苏轼的奏疏,皇后你来看看。”哲宗从玉案上拿起一封奏疏递给孟相。

“官家不可,太祖有训后宫不可干政,臣妾怎可妄阅奏疏。”孟相低着头,不敢接这奏疏。

“此封奏疏即是针对皇后,怎能算是皇后干政?”哲宗说话间把奏疏硬塞到孟相手里,“你且看看,苏轼到底有几分道理?”

官家如此坚决,孟相也不好再行拒绝,于是拿起奏疏看了起来,原来苏轼所奏之事正是刚刚在宝慈宫已经问过的蝉衣常服和弥勒玉佩,蝉衣常服已经压了箱底不再穿了,弥勒玉佩也被太皇太后收走戴不成了,所谓巫蛊,今后自然也无从谈起了。

哲宗见孟相把奏疏反复看了半晌,也不知道到底是否看出个所以然,于是问道:“皇后可看出些端倪?”

孟相一愣,道:“回官家,蝉衣和佛玉今后都没了,奏疏也就不用计较了吧?”

“还有吗?”哲宗甚是厌烦苏轼,只想孟相与自己一起痛骂苏轼三百遍。

“还有?还有就是苏学士这字是真的漂亮,字字筋骨奇骏,字间又肥瘦相宜,全文看下来酣畅淋漓,果然名不虚传呐。”孟相一边看,一边还在不住赞叹。

“皇后若是喜欢,可以拿回坤宁殿尽情欣赏。”哲宗黑着脸,转身径自回到玉案前看其他奏疏。

“好字,好字,真不错。”孟相仍在一边看一边夸。

......

冬日午后吃过午饭,正是小憩时间,苏轼却接到消息,要他立刻进宫觐见。慌慌张张来到垂拱殿,却只见范祖禹在殿中、太皇太后在帘后,哲宗却不在殿中。

“不知娘娘急召臣进宫有何要事?”苏轼作揖问道。

“苏轼啊,你回朝有两年了吧?”珠帘后的太皇太后声音低沉,像是充满了疲惫。

“回娘娘,两年整。”

“这两年里你做翰林学士甚慰吾心呐。”太皇太后感慨道,“还有范祖禹,御史中丞乃言官之首,你来主管言官,吾很放心。”

苏轼和范祖禹对视一眼,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想说什么。

“皇后巫蛊之事吾已经彻查清楚,孟家信佛,所谓蝉衣只是禅那之衣的谐音,孟家曾读《严华经》,弥勒乃是《严华经》中普渡后世之佛,蝉衣佛玉,都不过是佛家修身养性之意。”太皇太后忽然顿了顿,提高了声调,“与弥勒邪教无关。”

“娘娘知道臣在担心弥勒邪教。”

“不必担心,有弥勒玉佩就成了弥勒邪教了?言重了。你那好友佛印大肚笑颜好似弥勒再世,难道你苏轼也是弥勒贼子?”太皇太后语气平缓了下来,接着道:

“谏言即诤言,不可不查,皇后的蝉衣佛玉已经都被吾封存了,为免遭非议,后宫里今后佛家之物也要禁绝。”

“娘娘圣明。”

“不是吾圣明,吾能做的也不多了。明日吾将退居宝慈宫,不再来这垂拱殿,你二人好好辅佐官家和诸位相公,切记凡事顺势而为。”

“娘娘不可!”苏轼范祖禹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范祖禹抢先道:“去年以来章相公回朝,熙宁党人也纷纷回朝,如今朝堂上大臣过半都是熙宁党人,娘娘一旦撤帘,熙宁党人重开新法可如何是好?”

“重开新法?中书里又不是只有他章惇一个相公,再说还有官家呢,官家最年来行事愈加稳健,此时撤帘还政,时机已经成熟了。”太皇太后站起身来,缓缓离席而去,“国朝是官家的国朝,官家是国朝的官家,吾这一把老身子老骨哟,也该享享清福了,秋平,撤帘。”

硕大的屏风被内侍缓缓挪开,苏轼和范祖禹躬身作揖,太皇太后曾经端坐于上的乌木鎏金椅子孤独的矗立着,今后这垂拱殿中,不再有人听政了。

“淳甫,太皇太后撤帘,官家再无掣肘,祸福难料啊。”离开垂拱殿,苏轼忧心忡忡。

“子瞻,你我皆国朝之臣,又不曾结党营私,有何祸端?勿要杞人忧天”范祖禹脚步轻快,并未将太皇太后撤帘放在心上。

“营私固然没有,可结不结党就很难说了,中书和枢密院都是熙宁党人执掌,吾辈恐再难立足。”苏轼突然苦笑道,“淳甫曾上疏弹劾官家,我也曾上疏弹劾皇后,咱们二人可谓把官家两口子都得罪了啊。”

“子瞻可是怕了?”范祖禹停下脚步,淡淡道。

“黄州的莲藕河鲜鲜美异常,我甚是想念啊。”苏轼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日与子瞻同赴黄州,让我也尝尝那莲藕河鲜。”范祖禹拍了怕苏轼臂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日落黄昏,夕阳把两人背影拉的修长,似是要铺满整个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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