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后遭废（1 / 2）

北宋绍圣三年九月，深夜，东京开封府皇宫深处，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名头戴双翅乌纱帽、身着灰青色官服的高大宦官离开福宁殿，在两名小黄门的追随下，急切的向着坤宁殿走去。

内侍省副都知童贯，刚刚得到消息，当今圣上哲宗皇帝已经下了手诏给中书，拟定废黜皇后孟相，明日早朝昭告天下。

丫鬟们慌慌张张打开了殿门将童贯迎进，福宁殿里，当今后宫之主、皇后孟相正端坐在殿中，仿佛已经知晓了接下来的命运。

“娘娘，废后的手诏已经送出福宁殿。”童贯低头禀报。

“好。”孟相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似乎充满了疲惫。

“娘娘，请一定记得，要让官家答应你去万寿观，决不能去瑶华宫。”童贯抬头看了看孟相，生怕对方忘了自己的叮嘱。

“好。”孟相面无表情答道。

“臣告退。”

童贯离开后，端坐的孟相缓缓低下头，扶额蹙眉，两肩轻轻颤抖，但仅过了不久，她便站起身来吩咐道：“小菊，随吾出宫！”

贴身丫鬟小菊听到孟相命令后吓得猛一激灵，失声问道：“娘娘我们去哪儿？”

“出宫，官家的手诏已经送去中书，如果不趁此时拦下来，等中书拟好诏书昭告天下，吾这个皇后就彻底废了。”说着，孟相站了起来向福宁殿门口走去，深红色的大袖衫常服外套着白底黄纹的霞帔，随着步伐在身后拖曳着。

小菊赶紧打起宫灯跟上，紧张地说道：“娘娘，此时已是深夜宫中宵禁，擅自出宫官家会怪罪的。”

“官家怪罪？”孟相看着小菊，“官家已经在怪罪吾，再不去拦住诏书以后连求官家原谅的机会都没了，快开门！”

吱呀—随着坤宁殿大门打开，殿里的侍女都跟了上来，孟相回过头来看了看众丫鬟说道：“不用跟，都各自安歇着，吾去去就回。”

九月的夜里炎热还未消去，蝉鸣蛙叫此起彼伏，但行走在宫道上的孟相却无心理会，她正在快步向南，只想尽快拦下诏书。

出坤宁殿向南，不远处即是大宋皇帝宋哲宗寝殿福宁殿，再往南是垂拱殿，从垂拱殿南侧殿门即可离开后宫去往前朝。

路过福宁殿，小菊低声问道：“娘娘，要不要去福宁殿求求官家收回成命？我们这样贸然出宫实在不妥。”

“不了。”孟相未做犹豫，“他此刻想必已经极怨吾，吾拦下诏书后明天再去找太后太妃求情。”

说话间，孟相加快了步伐，可走到临近垂拱殿门侧却发现，今日守门卫士似乎被加派了一班，足足有八个人。

人多嘴杂难免横生枝节，孟相略加思索，转身向右走去。

“娘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小菊不解地问。

“垂拱殿门人多，我们不一定出得去，从西侧的皇仪门出宫。”

皇仪殿在垂拱殿西侧，垂拱殿白日里常有宰执前来御前议事，皇城司守卫森严，卫士也比较多。而皇仪殿用于后宫丧事，平日里人迹罕至，皇城司也常常疏于守卫，南侧的皇仪门常常只有两名卫士把守。

不出片刻来到皇仪门，果真只有两个卫士在把守，孟相走上前去，两名卫士见孟相走近，立刻低头抱拳请安。

“开门。”孟相淡淡说道。

两名卫士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不太明白皇后的意思，少顷，东侧卫士答道：“后宫已宵禁，卑职奉命守门，无陛下旨意不得放任何人离宫，请娘娘恕罪。”

“宫门钥匙在谁身上？”孟相没有理会卫士的拒绝，打算把钥匙要过来自己开门。

“娘娘请回宫，恕卑职不能给娘娘开门。”东侧卫士说道，两名卫士依然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

“哦？”孟相走上前去，忽然从袖中闪出一把短刃匕首，照着东侧卫士臂膀刺了过去。

这是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刃身通体乌黑长约三寸，刀柄不在刀刃的一端，而是在刀刃的正中央，刀柄同样长约三寸，与刀刃同样乌黑，但在刀柄末端有一暗银色笼状凸起，略显突兀。

按照匕首刺出的力道和刺向的部位来看，这一刀最多也就是个皮外伤，可诡异的是卫士臂膀被刺后，居然直挺挺的立定站好双目无神，仿佛是是被魇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宫门钥匙在谁身上？”孟相再次问道，话中蕴含着些许威严。

东侧卫士面无表情，指向了西侧卫士。

“娘......娘娘饶命，卑职这就给娘娘开门。”西侧卫士吓得魂飞魄散，立即摘下腰间钥匙，哆哆嗦嗦的打开了皇仪门。

孟相快步迈出了皇仪门，小菊也赶紧跟上。

从后宫到前朝中书门下的宫道颇有一段距离，两人一边走着，小菊明显有些心事。

“娘娘？”

“现在不是你该问的时候。”孟相冷冷打断，“打好你的灯。”

“是，娘娘。”皇后娘娘的语气格外严厉，小菊知道，今晚不能多话。

向南走了不到一刻，孟相向右一拐前行数十步，一间宽阔的官署映入眼帘，房间里烛火通明，显然有不少人仍在秉烛办公。门口敞开，屋檐下挂着一副红底金字横匾，写着“政事堂”。

孟相走进政事堂，看见房间里首座一名长者正眉头紧皱地查阅一封劄子，孟相和小菊两位不速之客竟完全没能引起长者的注意。

孟相走上前去，只见长者身穿紫色公服，腰间围着黑色横襕，脚蹬乌皮靴，眼神始终聚集在劄子上。

“章相公-”孟相喊了一声，“福宁殿里传来官家手诏，要废吾皇后之位，还请相公为吾做主。”

长者抬起头，深邃的五官配上国字脸，在室内明亮的烛光下显得颇为俊朗，若是年轻个二三十岁，想必定会是东京城里一位翩翩美少年。

然而他并非普通的俊朗长者，他是大宋朝廷首席宰执、左仆射章惇。

“娘娘恕罪！”看到来人是当今皇后，章惇立即低头作揖。

“娘娘恕臣冒犯，为何深夜来到前朝？我等在中书值夜，只处理军政要务，未曾听说官家要废黜娘娘。”章惇合上手中的劄子，摇头答道。

“手诏已经送出，相公不妨找找看是否未来得及过目？”孟相一边说着一边往章惇案几上瞄，刚刚他正在翻看的劄子，封面上写着“平夏城加派军粮......”。

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孟相问道：“今晚哪位翰林学士值夜？”

“蔡京蔡学士。”章惇答道。

“会不会是手诏到了学士院还没送过来？”孟相望向政事堂门口，心想自己这是摸错了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