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过往(2 / 2)

就这样,查尔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回自己的指挥室了。

查尔斯将自己的房间上了锁,他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况且自己只是眯一小会儿,不会耽误什么事儿。

查尔斯舒展四肢,平躺在自己的床上,木板床随着破冰船的前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原本已经适应了破冰刀切割浮冰的声音的耳朵此时也像罢了工,嗡嗡的声音直窜天灵盖。

自己好像躺着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蹦跶的秋千上,我是疯了才会接了这个烂活儿,简直没长脑子!查尔斯合起双眼,在心里骂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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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走在一座宫殿里,脚上是自己临行前母亲为自己新手缝制的毡靴。这是一座由参天石柱和灰褐色的石板组成的宫殿,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奇怪,这里没有太阳,没有蜡烛,没有电灯,光是从哪里透过来的?

查尔斯环顾四周,净是一些“动物”石像,不像是伊斯兰教或天主教的那种风格,更像是小孩子玩泥塑将不属于同一个物体的物件拼凑在一起的“杰作”,杂乱无章、毫无美感——既不是传统的对称性动物雕塑,也不像断臂维纳斯那样浪漫,反而给人一种黏腻、阴冷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酸腐味,好像是死去一周的猫猫狗狗刚从温暖的壁橱里翻出来的味道,恶心极了。

查尔斯胃里翻江倒海,他想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可不知为何,他脚底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量,越想跑,越后退,最后竟然只离其中一个雕塑仅有一步之遥,那上面的绿色不知名黏液就要沾到自己的衣服上了!

他想大喊,但自己的嘴一张一合,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冷静,冷静下来,查尔斯一把将腰间的军刀抽了出来,划向了自己的左大臂,红色的血液自伤处涌出,疼痛袭来,查尔斯觉得自己的身体终于属于了自己。

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查尔斯举起军刀,做出防御的姿势,一步步远离石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好像下一刻就要冲出胸口一样。

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吟唱,又好像在哭泣,查尔斯站在原地,仔细听了一会儿,这声音,好像,好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就在这时,脚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查尔斯抬起左脚查看,差点跳了起来,妈的,什么鬼东西?

一条条粗细长短和自己中指差不多的白色蠕虫在自己脚下蠕动,马上就要爬到自己的脚面了!查尔斯左右脚来回使劲跺地,脚底的白色蠕虫烂掉化作一滩滩黏腻的黑色液体,散发出呕人的味道。

查尔斯刚舒了一口气,却因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四周的巨石柱开始倒塌,雕塑却岿然不动,四周的地板开始震动,成片的白色蠕虫自地板下钻出来,像北极冰原上厚厚的积雪一样。

积雪,北极,妈的,我不是在伏尔加格勒二号的船舱里吗?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

“少校,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突然传来老舵手杰弗里的声音,查尔斯顺着声音瞧过去,心中大骇。杰弗里的身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张脸贴在一尊雕塑上,他的眼睛逐渐石化,嘴唇依然嘟囔着什么。他们隔得很远,但是查尔斯却通过他的嘴唇听出了什么:少校,我为您祈祷。

是啊,我不应该在这儿,我是查尔斯·维塔利·阿布拉莫维奇,我刚和老舵手说完话,我回了房间,我怎么了?

“啊!”查尔斯大喊一声,心脏砰砰砰跳得极快,身体倍感疲惫。他快速扫了一眼四周,是船舱,原来是个梦。查尔斯检查自己的胳膊,没有血,一切都是梦。太真实了,查尔斯从未做过如此怪异的梦,比上前线随时有掉脑袋的风险还恐怖万分。

不,这种恐怖是一种来自心底的不安与惊恐,就像……简直就像是一头小羊不经意间闯入了狼群的领地,毫无招架之力。

从恐惧中逐渐恢复过来,查尔斯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床头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自己这是睡了多久?利翁跑哪去了?怎么不敲门叫醒我?算了,查尔斯决定自己出去接杯热水,顺便看看破冰船行进到哪儿了。

拧开指挥室的大门,查尔斯瞳孔放大,简直怀疑自己进入到了另一个梦境。

船舱内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血和烂肉。查尔斯眨眨眼睛,确定自己所见为真实后,反身进了指挥室,将门锁好,把枕头底下的军刀别在裤腰上,从弹箱里抓了几把子弹填满了自己的衣服口袋,又把自己的PM1910机枪绳套在身上,确认无误后打开了指挥舱的门。

一开门,一个似人非人、全身皮肉崩裂的怪物朝自己扑了过来,查尔斯用机枪抵住怪物的头,一个侧身踢腿,将怪物打翻在地。看怪物依旧爬起来朝自己进攻,来不及犹豫,查尔斯向怪物连开两枪,砰砰两声,怪物倒在地上,不动了。

查尔斯手握军刀,走近怪物,从怪物的身上翻出了一个铭牌——卡帕克·沃汉·威金斯,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中士。这一刻,查尔斯觉得天地都旋转起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查尔斯脑子嗡嗡的,他一边走一边大叫自己的士兵的名字,想起一个叫一个。

没有人回应。

查尔斯一路从指挥室到大厅到休息间,这期间他只碰到了一个活人——弗莱娅·特洛伊·莱吉萨蒙,随行的北极熊生物学家。查尔斯拼命摇晃她的肩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弗莱娅嘴里低喊着“伟大的主神……我的主神……”,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

查尔斯命令自己振作起来,飞快地跑到船尾的控制室。如果控制室里的人也出现问题,那么自己也将葬身在这茫茫雪原,等着后人来捡自己的尸骨了。

查尔斯到死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这一幕——

控制室的门开着,查尔斯一眼就看见了“睡着的”杰弗里·科西·雅罗斯拉维奇,他的手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焊在了船舵上,前面的信号屏幕显示他们离目标地已经越来越远了,目标地修改时间为七分钟前,他们已经在返航了!

杰弗里的头低垂在船舵上的右胳膊上,查尔斯使出全身力气才将他的胳膊和头掰起来。掰起来时,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神色狰狞,嘴巴大张,卡着一块皮肉,再看他的两只胳膊,上面已经血肉淋漓。

查尔斯将杰弗里的尸体放在一边,合上了他的双眼。

他接过了老舵手的职责,接下来的黑夜,他将独自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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