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兔妖（2 / 2）

“等等！”

宋无寅急切的挥开眼前的案几，一下子冲将下去，途中还给绊了一脚，可都防不住他飞快的身影，他跟堵墙似的挡在阿萝小小的身子前，肯定的道：“不行，不行。这个人你们不能带走，绝对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蘩祁不耐烦的道：“你又想干什么？”

“常言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吧？你们该给她改过的机会，让她日后不再犯就是了。”宋无寅一副小鸡护崽的模样，强言狡辩道：“而且，说到底她是我妖族中人，犯了错我自会处置，就不劳两位司主费心了，两位还是回天庭吧。”

他一面说着转过脸来，一脸痛心责备她：“你说说你，好好的多管什么闲事啊，你把人家的事干了，人家干什么啊？”

阿萝委屈的低下头，说道：“我再不降雨了嘛。”

宋无寅哈哈的笑：“她说她再不降雨了，大家都听见了啊。”

妖怪们一同附和：“是啊，六爷一贯告诉我们要乐于助人的。”

之后又开始了你一句他一句的夸赞自个儿，‘我前几日还给了一位瞎眼老婆婆银子呢’、‘看见一对夫妻争吵还是我劝和的’等话在凡间如何发善心做好事诸如此类，七嘴八舌的讲了起来殿中一时闹哄哄的。

“其实吧。”宋无寅掩下眸中的心虚，先厚着脸皮把两位司主夸了一通，夸到了他自个儿都想吐的程度，才试探着小心说道：“不过是降了场雨而已，也不是什么大罪过。两位司主，你们说是吧？”

蘩祁是明白他的，一个平时不甘落下风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如此点头哈腰，可天规不可违，他出声阻道：“别说了，把人给我吧。”

宋无寅略抬了下手，殿内一瞬间落针可闻，他挑眉：“这么说，这人你是一定要带走了。”

蘩祁：“对！”

掌心的小手在发抖，这个死蘩祁，把他的阿萝吓着了。

“行，既是司主如此说了，我哪敢再说半个字啊。”宋无寅冷冰冰的道：“那就请先踏上我宋无寅的尸体，再把人带走。”

执迷不悟，蘩祁喝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宋无寅出言讽刺道：“您敢，您当然敢，您怎么会不敢呢。”他侧过身朝掩住人群阿萝调眨了眨眼，握了下她的手松开，才一步步的踏过去，绕着蘩祁转了好几圈，转而站在他面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您看看您，朝啼司主蘩祁，您贵为堂堂天界司主，您如今多威风啊！您再看看我，我宋无寅是个什么东西啊？我不过就是一只低贱的妖怪。”他适时的止住了话头，悲凉的叹道，“蘩祁，你可知道我这几百年是怎么过下来的？我在妖界受尽欺凌，我被人侮辱，我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踩入泥潭中，都不敢反抗。好不容易爬上了今天的位置。可你们有关心过我一句吗？”他指了指身后的阿萝，说道，“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念想了，你也要带走？”

蘩祁压下心中难受，想起当初，他两人同师学艺，勤修苦练，日子过得好不快活。他不敢对师父有忤逆之语，可师父确是不顾念师徒之情撇下他。

他记得，师父已与人斗了两个日夜，眼看两人气力已到了尽头，将要决出胜败，可师父怀中却无意间掉出一口金色葫芦，眼看被夺走，师父手边没有顺手的物事，看见他两人在旁边，师父提气掷出了宋无寅抢回了葫芦。

师父带他上了天庭，后来他跟着长兄，成了天界司主。

蘩祁有次问起，师父痛心疾首的道：“为师对不住阿寅，为师确是为了自己的私欲。那葫芦是你不在世间的师叔予我的，我一直当个念想收着，可说到底，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师不该丢下阿寅，不该啊。”

蘩祁压下心中难受，说道：“无寅，师父他，他并没有忘记你，他也很后悔，他一直希望你好好修炼走上正道。”

宋无寅哈哈大笑：“正道，什么是正道？”说着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知道我已经成婚几十年了吗？阿萝是我妻子。”他看见他瞪大眼睛，笑道，“我动情了。”

蘩祁怒道：“你……！”

一道金光直直袭来，宋无寅见状不妙，一个鹞子翻身避开，堪堪站稳下招又至，他只得逐一应对，眼见蘩祁目光狠绝，招招击中要害，直把他逼得退无可退。

阿萝是急得直掉眼泪，千摇听得众妖怪们争吵，恐闹了起来，出手止住，拦在宋无寅身前，说道：“阿兄，你冷静点。”

蘩祁一把推开她，上前揪住他衣领，还未开口怒斥这货，岂料这货抢先冷笑道：“我不是你对手，当初我便是你手下败将。即便修炼千年，我也依然是你手下败将。蘩祁，你动手吧。”

见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蘩祁气得不行，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这货狗命，提起的手掌却始终挥不下去。可转而一想，他沦落至此，也是师父的因由，若是当年师父选择的不是他，那么今日在妖界的何尝不是他呢？

之后蘩祁也来过妖界几次，看他在众妖怪间游刃有余，他不免苦口婆心的劝说，而这位师弟必定会先嘲讽他一番再顶回来的样子，或许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想上天庭了。

两人僵持许久，最终蘩祁败下阵来，松开他，说道：“宋无寅，你给我听清楚了，这次最后一次。”

话声落地，两位司主不管众人，先离了妖界。

千摇见他脸色不大好，踌躇着想开口，不知从何说起，猛不防听见他道：“雨神不是看中了殿里的镶金莲花香炉吗，你去拿给她。”

恐怕不行……

千摇一时不敢接话，飞了半刻才小声道：“她前儿个还跟我说，你的那柄镶有如意云纹的斩妖剑，她觉着很好看。”

蘩祁：“……”

他不想再下界了！

过了会子，他烦躁的道：“那你一并拿给她！”

而此时的妖界，依旧窃窃私语中……宋无寅则是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立于上首，显得颇有情意，这时底下有人道：“六爷，差不多行了，人都走了。”

宋无寅：“……”

他装得好累！

乐悠悠的坐下后，马上有人捧上吃食，方才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他得好好补一顿，其间还不忘痛彻心扉的告诉妖怪们：“你们都给我记住了，那些个神仙没有七情六欲，遇着事了你只能在他面前诉诉苦，让他们觉得你可怜，才能勉强在他们面前逃过一劫，都听到了吗？”

“听见了，六爷都说了八百遍了。”

妖怪们很快一哄而散，没了热闹看，都走得好快……

阿萝见状，赶忙跑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担心的问道：“你有没有事啊？有没有伤着？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宋无寅：“我没事。”

阿萝：“那就好。”

两人相视而笑，方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忽然宋无寅脸色一变，揪住她耳朵，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跟我说说，你哪来那么大的本事？敢在凡间降雨。”

眼看瞒不过去，阿萝低下头道：“我找慕容哥哥帮的忙。”

宋无寅听了，心下不痛快：“一只臭狐狸，叫什么哥哥！”

闻着他这么说，便知他不生气了。阿萝把在凡间的作为跟他一五一十交代了，又讲了好多的趣事，越讲越有劲，还加了不少动作，宋无寅毫不留情打断她，责备道：“你真是无法无天！你若是像浮银一样被逮住了，你指望我怎么救你？”

没见过他对自个儿发脾气，阿萝有点怕：“我错了。”

宋无寅也不忍心，可是若不给她点警告，有朝一日闯出大祸来，可怎么得了？

先不理她。

他转而问身边的妖怪：“浮银呢？如今怎么样了？”

听得浮银在凡间的事，他奇怪了，蘩祁居然有这么好心？林归闭关未出，他喃喃道：“难道是紫磬那娘们儿？”

妖怪道：“是绝情司主。”

宋无寅笑道：“算她还有点良心。”

殿中也只三人，其他两人谈笑风生的，阿萝被晾在一旁无人管，她好可怜的。

她扯扯宋无寅的袖子，委屈的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不去凡间了。”

宋无寅挥挥手，待仅剩他两人时，他叹道：“你乖乖听话就行。”

阿萝扑入他的怀中，想起方才的事，说道：“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没法……”

宋无寅柔声道：“不许瞎想。我有你就够了。”

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怕她多想，他不得不说道：“古来成神的第一要旨，便是不可动情。我已犯戒，断不可改。说起天界也有神仙因痴恋凡尘，动情下界，最后沦落成妖怪的也不在少数。何况这本就是个人的命数。”他看着她，郑重的道，“阿萝，你才是我的选择。”

阿萝笑呵呵的搂住他的脖子，说道：“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乖乖的待在你身边的。”

宋无寅亲亲她，笑道：“等妖君出关，我便带你到凡间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