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结怨司•孟九溪涪城认亲(上)(2 / 2)

徐承祖:“溥儿一贯养在老爷子身边,吃得好睡得好,你操那些闲心做什么?你病体尚未好全,就不必见了。”

闻言,碧云右手紧攥住底下的被角,指甲泛青,脸上却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妾一切听老爷的。”

“如此甚好。”徐承祖喜欢听话的女子,满意的站起身,叮嘱道:“我前厅还有些琐事,你好生将养身子。”略逗留了一会子,便离开了留云阁。

听了徐承祖信口而出的鬼话,碧云今日等,明日盼,于是乎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府上太平无事……

两个时辰后,她怒气冲冲、妆容不整,带了一堆人不由分说的闯进了润月轩。

碧云本出身乡野,没什么见识,因胜在比旁人多了几分姿色,才被徐承祖带进府里。她也不是个善良的,何况这些年富贵惯了,性子养得越发的跋扈。今儿原是她无意间听了婆子们说‘老爷看重夫人根本不把小娘子放在眼里’、‘府上日后还是夫人说了算可不敢怠慢’之类等语。她目中无人时日较久,哪能受得了这等气。

这边厢小丫头子服侍夫人喝完药刚歇下,听见外头闹哄哄的,放下帘子,过去开门问道:“出了什么事,夫人正……”一只绣鞋凌空飞来,正巧击中小丫头额上,小丫头重心不稳向后摔去,其后还被人狠狠踹了几脚。

“你们都把人给我看好了!”

婆子们:“小娘子放心。”

碧云哼了一声,踹开屋门,冲上前一把扯下珠帘,把个姜乐娘从榻上拖拉下来,一边扯住她一边骂道:“姜乐娘,你个心狠手辣的老女人,害我没了孩子,我今天跟你拼了。”

姜乐娘吃痛皱眉:“碧云,你先放手。”

“我不放!”碧云手劲颇大,把个姜乐娘摇得头晕目眩,说道:“姜乐娘,你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绝不与你干休!”

“碧云,你先冷静。老爷还没找我,你未免太着急了。”

瞅她恍神的功夫,姜乐娘用巧力赶紧挣脱开,喘了几口气,才缓过神来。

“你在胡说什么?!”碧云不可置信,瞪她:“老爷还不是被你迷昏了头,都一个月过去了,迟迟不处置你,我怎能坐视不管。”

姜乐娘轻抚着胸口,身子抵靠在柱沿,静静的看着她,叹道:“老爷若有心,还轮得到你来闹。”

碧云一时眼神闪烁,不知被说中了什么,喃喃不言。

这时,满翠领了支应的月钱回来,看见润月轩一团糟,扒开人群,冲上前护在跟前,大声斥道:“小娘子不懂规矩,你们这些府中的老人也不懂吗?由得你们这样闹,传出去成了多大的笑话,小娘子身子不好还不赶紧送小娘子回房。”

婆子们不敢出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碧云一听就炸了,双目狠绝:“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规矩!”

“嘭……”

“咣……”

不消一刻钟,润月轩已被碧云砸得乱七八糟了,满地的碎屑,无人吱声。

徐桡闻见后宅有动静,怕出事匆匆来至,走上前焦急的问道:“阿母,您没出事吧,府上没个主事的人,里面的那位……”

姜乐娘转头,猛不防见了儿子,吓得心脏快跳出来了,眉心皱起,悄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徐桡:“我担心阿母。”

她真个快急死了:“我不会有事的,你赶紧走。”

徐桡前脚刚离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公子,里头的碧云碰巧听见了,停住了手,满眼充斥着恨意,喊道:“徐桡,都是你们,你们母子可以日日团聚,我和儿子却不能见面。”

姜乐娘见此情景,止不住心慌,叫人拦住,婆子们不敢不听,七手八脚拦在前头,碧云挣扎不断:“你们都反了吗?都放开我。”

润月轩旁立有一座假山,怪异秀美,今日艳阳高照,仆从带着徐桡走在羊肠小道上,碧云紧跟而至,她着了一只绣鞋跑在前头,诸人不及跑在其后。

碧云力气颇大,方才寻着空隙,奋力挣开诸人。现下看见徐桡,说时迟那时快冲上去一把死死地攥住徐桡袖角开始抽打手脚齐用;婆子们见状一边拉一边说着小娘子不合规矩;姜乐娘瘦弱的身子想挡在儿子跟前,却被人群挤开;徐桡冲脱桎梏护着母亲,满翠和几个婆子架着碧云;碧云挣脱又转而缠向姜乐娘;一伙诸人你推我搡,珠钗乱飞,场面混乱。

徐承祖早先去了趟县衙,收拾徐溥闯下的一堆烂摊子——他把人夫子的儿子打了,由此心情很是不爽利。

这会子才刚进府,闻了音讯,也急忙赶了来,大声怒道:“都给我住手!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闻言,众人也渐渐地停了下来。

徐桡边上是一湾池子,里头满是荷花,瞅着刚想挪动,不知被谁从混乱中绊了一脚,眼看整个人将将摔着,重心一时不稳的朝前倒去,却一不小心碰撞到了人,只在一刹那,那个身影先是撞上假山一块凸起的尖石,后受力反弹回来,紧接着众人便听见有重物落水的声响,身影死命挣扎了几下后没了动静,水面上漂浮着一只明晃晃的绣鞋。

你一句:“不好了,是小娘子落水了……”

他一句:“快救人啊……”

七七八八的人轮番跳水,待碧云抬上岸时,已没有一丝气息了。

徐桡见这一幕,瞪大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整个人都在一个劲的颤抖,茫然无措。

姜乐娘握住儿子的手满目悲凉,她看着地下的女子一脸安详的躺在那里,心有不忍,可当她抬眼望向徐承祖嘴边阴森的笑容时,她才明白,这是一个局,一个为了他们母子所设下的局。

此时,是谁说了一句:“大公子杀人了……”

徐府出了人命,当地县令立即派捕头前往缉拿,了解案发的一切经过。尸体状况、作案凶手以及人证物证,全都清晰明了,尸体的致命之伤便是太阳穴撞上了假山上的石头而致死,徐府满府上下都是证人,犯人徐桡拿往县衙待行处置。

夜深人静,润月轩静得出奇。

厢房里,点了两盏孤灯,显得稍亮堂了一些,桌上有清茶两盏,姜乐娘已喝了一钟了,她脸色很平静。

闻听得窗外有脚步声至,她讥讽道:“徐老爷今日布局,着实费了不少心思。你利用碧云,让她来我润月轩闹,后又引子溪去荷花池,最后满翠推子溪的一手,才是点睛之笔。真真好手段。”

徐承祖看向这所破败不堪的院子,他已许久不曾踏足,连阶上碧色的青苔都是那么陌生。

他道:“一个背叛我的女人,死不足惜。这一切都是碧云自作聪明,她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顺势借你之手,除去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孽种。好让我下不来台,顺势处置了你,她借此上位。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得成全她。”

姜乐娘觉着当真可笑:“徐承祖,看来你只配替他人养儿子!”

徐承祖气急:“你……!”

姜乐娘又问道:“满翠呢?”

徐承祖淡淡说道:“人心皆贪。谁不想过好日子啊,谁还想一辈子跟个没出息的主子,她是自小伺候你的,你放心,我给她安排了个好去处。”

闻言,姜乐娘惨然一笑,眼中泛起点点泪花,声音哽咽:“斩草除根,不留痕迹,你一向都是用这手的。”

徐承祖安然坐下,喝了一钟滚滚的茶,之后没什么表情的道:“姜乐娘,一晃十六年过去了。你们母子也活够了。”

她恨恨的道:“我只恨,一个杀人凶手苟活了十六年,还能如此谈笑风生。”

“哈哈哈哈,那只能证明我徐承祖命不该绝啊,就连老天爷也不能收了我。”徐承祖一头笑着,可另一头说出的话却像一条毒蛇一样冰冷入骨:“当年,我灭你孟家满门之时,你私底下买通大夫,跟我说徐桡是我的种,我这才放了你们母子一马。我带你回会稽,接你进府,给你正室的体面,我好吃好喝待你,你却对我曲意逢迎,假情假意。现今徐桡也一十五岁了,他长得倒是跟孟樗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哼,姜乐娘,我不得不佩服你,你挺有本事啊,鱼目混珠瞒骗了我这么多年。你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你想让你儿子举孝廉入仕,让徐桡替他老子找我报仇是不是?”

徐承祖看见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无辜的摊了摊手:“我都替你可惜啊,徐桡他完了,他死定了,他没那个机会了。”

说中痛处,见着姜乐娘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一刀剐了他的模样,让他的心里越发痛快,紧接着他唇边溢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姜乐娘,如今你便替你儿子收尸吧。等他死了,我就送你上路,让你们一家人在地下好好团聚。”

姜乐娘再也忍不住,抓起案上茶盅照他面上砸去,朝他吼道:“徐承祖,你这个阴险小人!卑鄙无耻,你有本事冲我一个人来,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徐承祖轻巧躲过,不想再多说,他跟个胜者一样自信的站起来,轻蔑的瞅了她一眼,打算离开。哪料才走至门边,却听得身后那个女人发出阴森森的笑声。

他转眸瞪她:“你笑什么?”

姜乐娘一时没说话,定定的注视着他,唇角绽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徐承祖满眼疑惑,偏偏到了这种时候,一时卡顿,倒想不通其中关节了,不过很快就有人回答他了。

因为,外头响起了仆从急促的脚步声,他慌里慌张的道:“老爷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

徐承祖勃然变色,厉声喝道:“贱人,你敢!”

“徐承祖,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放我和我儿子出城,要么你断子绝孙。”姜乐娘拔下发间的祥云簪,抵在喉间说道:“徐老爷,你可得好好考虑清楚,千万别一时冲动,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

徐承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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