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凰山谷（1 / 2）

汉建安十七年五月，

凉州界内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

武威郡西百余里外，祁连山凤凰山谷内，

一队军士正沿着谷内狭窄的山路蠕蠕而行。

领军者是一名骑着白马的少年将军，

他身材壮硕，面貌端正，

这少年将军正是西凉太守马腾的远房侄亲，

姓马名夙，字沛德，

十五岁即投到马腾门下，已四年有余。

马腾赴许都前，特授马夙“别部司马”一职，统领巡帐亲兵。

此时，他正带了随从“门下督”张卫和两百士卒例行巡逻。

凉州地势狭窄，却是连接西域长史府和中原属地的咽喉之道。

凉州以南，自祁连山起至珠穆朗玛峰的广阔高原地带，均是化外蛮荒之地。

虽无敌兵突袭之忧，

过往十数年，却有蛮人结队出山袭扰村镇的情况发生，

规模大时，竟有上千蛮人连成阵势，自祁连山东麓而出，颇成气候。

两年前，马腾派偏将军陈武领五千军士在武威郡以西驻扎，

除开大雪封山的季节，日日巡逻以安民生。

凤凰山谷长约三十里，来回一趟，需耗一整天时间，

巡逻兵虽然日日出动，走这山谷，却是十日一次。

这天，马夙正带了兵卒按往常一般沿山路巡逻，

眼见两边奇峰陡起，怪石嶙峋，

自去年开始的落雪，把整个凤凰山谷涂抹得白茫茫一片。

峰顶的积雪是常年不化，

刚过了冬，山腰的积雪也未消融多少，只山脚下露出一些泥土石块。

这凤凰山谷的山峰，坡势近乎直上直下，峰顶形状如刀锋一般，

常人无法攀爬而上，倒不必担心埋藏伏兵。

马夙胯下的白马，今天很不安生，

进了谷便一路打着响鼻，行走一阵马头便左右摇晃，站在原地不动，

非得使劲夹它的肚子，才继续向前。

马夙心中疑惑，转头问道：“张大哥，今天我这白马好像不对头，走路不上劲。”

张卫抬头看看天，虽有太阳当空，阳光照到身上，却无一丝暖意，

笑笑说：“公子，这么冷的天，别说马不上劲，人也打不起精神呐。”

马夙回头望向身后兵卒，个个缩头笼袖，好像吃了败仗一般。

当即调转马头站定，大声喊道：“都打起精神来，这才走了不到十里，来回可得六十余里。”

张卫也接过话头，大喊：“兄弟们，别磨磨蹭蹭的，紧走几步脚下就暖和了”，

马夙的别部营所有士卒都是从其他营里调拨而来，虽非精锐，也都是老兵。

只是山谷之内寒气重，都冷得有些行动迟缓，看起来着实少了西凉精兵的气势。

经两人这一番大喊，兵卒们齐声应了，抖擞精神，脚下也加快起来。

行不多时，转过一处大弯，队伍走到一片开阔地，

那白马又翻腾起来，停在原地马头左右摇晃，四蹄不住踩地，就像地里冒出什么奇怪的幽灵一样，不肯往前行。

张卫勒住了马，说道：“公子，你这马今天是不对劲，莫非是害了病？”

马夙皱眉道：“出营还好好的，进了这山谷，才有些不对”，

说着，弯腰轻抚马头，想让马平静下来。

这白马平时的性情极为温顺，

马夙骑了四年，对它的性儿摸得透了，

不知为何，今天始终无法安抚。

无奈，马夙只好安排兵卒停顿下来，

自己下马，逐一检查马蹄，看是不是被地上石块割伤了。

张卫也翻身下马，帮着马夙查看，两人仔细检查了马匹，却未发现异常。

眼见白马躁动无法平复，

张卫拍拍马身道：“公子，这马不成了，要不你先回营，我带人巡走一趟就是。”

马夙没有答话，心想自己身为别部司马，带了兵卒出来巡逻，哪能就这么回去。

他走到马头前，凝神仔细查看白马的眼睛，

白马的眼瞪得老大，眼皮不住跳动，鼻孔中喷出的雾气，随着马头的摇晃，被搅得四处飞散，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这条路马夙领兵走过多次，从未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马夙抬头四面观察，山高雪厚，一如往常，不知道白马的惊惧从何而来？

正思索间，忽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闷响，

声响越来越大，转眼间，便如雷鸣一般。

张卫惊呼一声：“啊哟，不好，雪崩了。”

马夙往身后一望，远远见谷口升腾起白雾，遮天蔽日，几乎盖住了半边天，

白雾底部，积雪如同白色的浪涛，铺天盖地，顺着山势滚滚而下，声势惊人。

众人尽皆失色，若此时正行走在谷口，哪还有生路？

一炷香功夫，轰鸣声渐渐停歇，众人这才惊魂稍定。

张卫道：“公子，这里地势稍宽，你带人先在此地等待，我回去看看来路是否被封住”，

马夙点点头道：“张大哥，路上小心些，谨防再有雪崩”，

张卫应了，翻身上马，扬鞭在马屁股上一抽，纵马而去。

西凉官兵大多都是本地人，知道雪崩的厉害，

不等马夙下令，纷纷走到开阔地中间，

马夙一面观察前路情况，一面招呼兵卒远离山脚，

雪崩落下的可不止是雪，滚落的山石泥块才是最大的隐患。

把所有兵卒安置妥当，

马夙这才回神细思，难怪白马今天躁动不安，原来这谷中有一场雪崩，

这白马颇有灵气，预知有难，所以停足不前。

回身抚摸白马的鬃毛，可白马眼中的惊惧似乎并没有散去，依然摇晃着头躁动不安，估计也被吓得厉害。

张卫单人匹马，速度就快得多了，不多时，马夙听到“嘚嘚”的马蹄声，心头稍安，至少这一路并无险情。

临近跟前，张卫放缓了马步，走到马夙身边。

马夙见他面色凝重，开口问道：“张大哥，谷口情况如何？”

张卫摇摇头，低声道：“公子，来路被雪封了，积雪深有丈余，不知封了多远，只怕无法原路回去了。”

马夙心里一沉，不能原路返回，便只能沿山路出谷，再找一处山势平缓之处，徒步翻山，才可回头。

只是出了山谷，可翻越的山峰最近的也还有几十里路，众人携带的食物不多，更未准备过夜御寒衣物，若今天不能下山，这二百余人只怕都要冻死在山中。

眼见别无他途，马夙心知多耽误一分，生机便少一分，容不得迟疑。

当即上马，招呼士卒聚拢，大声道：“诸位，适才雪崩，后路已断，我等需尽速往前，出了这凤凰山谷，翻山往回走，路途遥远，需得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