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色之二（2 / 2）
她道：
“真好吃，不过，我还是喜欢吃李叔叔做的菜……到时候他们会来接我吗？”
柳响看着她。
他不由自主地微笑了，本能般点了点头，顺应道：“会的。”
他实在不忍心反驳她。
05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门。
这四天来，柳响时不时会坐在她的门口。
太阳升起，月亮升起，太阳落下，月亮落下。一天开始，一天又结束。
柳响看见她时，星星一样的眼睛更亮了。
他们不怎么交谈。
他总是不忍心惊扰她。
他觉得，他说的话，很可能会刺破她美好幻想的泡沫。
——她说那些话时，脸上神情，流露得幸福得无以加复，似已完全相信。
——他怎能忍心“污染”了比栀子花还要洁白、还要纯粹的，她。
她总是说：
“呀，我又忘了，李叔叔和张叔叔让我不要说话。”
事情总有意外的时候。
现在是柳响在林间小屋度过的第五个日出。
她忍不住把门打开一条小缝，把手扒在门边，只露出一双眼睛，道：
“天上真的比这里好么？”
柳响微笑道：“也许你要看见了才会知道。”
哪里是天上？
柳响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
无论张王和李五五日后要带她去到什么地方，柳响相信，那一定是一个无比美丽无比幸福。
不然怎么会是天上呢？
她的眼神低了几分：
“好吧。”
她补充道：
“我只不过当心我爹过得不好，你是从天上来的，你知道我爹过得好不好吗？”
柳响道：
“你爹也去了天上吗”
她道：
“是呀，我爹早就去天上了。”
柳响微笑，道：
“你爹叫什么呀？”
他不想她失落，他已经编好了自己要说什么，他已经等着在说，“你爹过得很好”。
她道：
“我爹叫童生。”
柳响的笑僵在脸上，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低着头，只不过不想让她看见他眼神中的惊骇。
柳响自然知道童生，也知道童生早已死了，更知道童生是怎么死的。
——她说的“天上”，原来是“死”的意思吗？
——张王和李五难道要带她去死吗？
——好狠的心！怎能忍心！
但柳响还是想起了张王曾说过“十日之后，若是我二人并未归来，柳大爷请先敲开正屋门，再离开”。
——这是把她托付给他吗？
——张王和李五知道他是谁吗？
柳响自嘲地笑了一下，于是想清了关于“青”和“龙”的事情，也想到张王和李五会去哪里。
——张王和李五一定会死。
——而他甚至还告诉她，张叔叔和李叔叔会回来接她。
——难道要他再编一个谎话，告诉她“张叔叔和李叔叔去了天上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做不到。
——他完全不敢想象那时她脸上的表情。
柳响突然感到庆幸，庆幸那天晚上她见了他，庆幸今天她和他说话了。
——现在，或许一切都来得及。
十年前的柳响选择视而不见，十年后的柳响又会选择什么？
她道：
“我爹过得好吗？神仙哥哥。”
柳响抬起头，避而不答道：“你爹让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你叫什么呀？”
她全没有一点防备，道：
“他们都叫我小柔。”
柳响道：“小柔，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童小柔道：
“要去哪呀？”
他看着她，眼神很温柔，突然笑了笑，道：
“我们去天上，去找张叔叔和李叔叔。”
这一天，十年前的视而不见仿佛化为了柳响手中握着的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绳索，另一头就绑着很久以前的柳响，似只要在这一头轻轻地动一动，就能够改变那个柳响的人生。
这定然是上天赐予的机会，这定然是迎面而来的救赎。他想。
05
十年前，柳响为了出逃而假死，机缘巧合下，又旁听了童生一事的小半部分流程。
他知道那笔财富最终会回到闽南。
他知道钱如果只用来花，用不了多久，就要花完。
他也知道无论谁拥有惹一笔那样的财富在闽南都一定不会藉藉无名。
他知道的已足够。
05
现在柳响就要回到曾经发誓永生不入的闽南，哪怕仅仅只是为了童小柔。
可这岂非也是为了柳响自己？
出闽南，回闽南。
都是为了自己，却又似截然不同
柳响似变了一个人，又似一点都没变。
05
柳响和童小柔又要怎么去闽南？
当然是坐马车去。
——柳响本想把童小柔托付给小毛。
——但小毛怎么会在？
08
这天黄昏，柳响带着童小柔来到了吴家所在的城里，准备好好歇息，以做下一步打算。
他当然要带童小柔去住最好的酒店。
08
柳响进门时，第一眼看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小毛。
另一个，面容清秀，似是一个男人，英姿勃发、意气风发，飒爽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一样，只是坐在那里，客栈内都耀眼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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