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插曲三：爆炸中的女孩（6）57（2 / 2）

也许，他可以让灰雀放下引爆器，自己放下。

维克多认定他当时真正想争取的是这个结果。

但是，确定吗？

当时自己是否也想过在灰雀按下引爆器前射断她的右手？这个角度非常合适，12.7毫米子弹，射速每秒钟10发，技术上没问题，解决引爆器，保住灰雀的命。

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思考过。

系统应该就是在这些思考互相碰撞的同时抓住最初的神经信号，切断了维克多在意识层面所有的评估过程，简单粗暴，却极为高效地履行了他的职责。

系统触发了步枪的电子扳机，子弹射出时，未来已经坍缩成现在的这个，灰雀再也没机会自己放下引爆器。

维克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听着，其实我也认识你哥哥。”

“我知道。”灰雀的笑容淡了下去，“你们总会搞清楚的，那是你们的任务，不是吗。”

维克多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继续谈哥哥的话题看来要让灰雀伤心了。可谈什么呢？难道谈芭比娃娃？谈欧洲冠军联赛？谈最新的迪士尼电影？灰雀的心思跟十二岁的女孩是那么不同。

沉默持续了足足五分钟，维克多只是看着灰雀安静地躺着，看着吊瓶里的药液顺着管子流进灰雀露在被子外面的左手手背里。灰雀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你是在电视上认识他的吧。”灰雀微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什么？”维克多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是的。只看过照片，那时候我就发誓不让任何孩子去死，包括你那边的。”

灰雀咬了一下嘴唇，又睁开了她的眼睛，棕色的瞳仁是那么清澈：“我知道我的右手没了，我能感觉到那里空荡荡的，我不能动它了。但我想知道它还剩下多少。你能帮我把被子掀开吗？”

维克多犹豫着，这么做也许不好，灰雀还只是一个孩子，这样太残酷了，然而那双真切的眼睛却让他难以拒绝。

被子轻轻揭开了一角，不用更多了，灰雀看到了包住自己整个右半身的绷带。

“医生说创口被破坏得很厉害，你知道，那毕竟是12.7毫米的子弹。你的整个右臂都断了，一直到臂根处都打烂了，他们不得不锯了你的肩膀和，和半根锁骨。还有你的右侧乳房也被破坏掉了，他们只能把它连同胸大肌一起摘除了。我很抱歉，非常抱歉。”

灰雀什么也没说，但是维克多看见两滴晶莹的泪水还是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良久，她努力在嘴角绽出一丝笑容：“这没什么，比我哥哥好多了。就是，我恐怕再也没机会上天堂了。”

“其实，天堂并不是毛拉跟你说的那个样子。”

维克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个。跟灰雀说出真相就是好的吗？这到底是给了她新的希望，还是把她推入更深的绝望？他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必须说出来。

如果，异种和人类都可以融合一起，他和他的人类战友可以做到，灰雀和她的人类伙伴可以做到，那他和灰雀也一定可以做到！

我为什么坚持留在战斗一线？

因为小时候的那场亲历，我以为让自己尽量靠近死亡就是最好的解救。

但是，也许还有更好的方法。

人类早已作出了解决恐怖主义的决定，但是这个决定还在意识层面兜圈圈，还在因为各种利益评估而犹豫不决，而且，更圆滑的意识决定会覆盖最本源的判断。

因为人类得不到战术神经辅助系统的帮助。

那么就让我来当这个系统吧，让神经信号更快传导到肢体，让该有的行动更早得到执行。

虽然简单粗暴，虽然可能并不完美，但对于解决恐怖主义，早来的高效远比迟疑的完美更重要。

维克多知道，整个人类的辅助系统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他想做的事情，其实一直有人在做。

我的新事业并不孤独。

维克多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们不是要把我打造成反恐英雄吗？

维克多在睡着了的灰雀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等她出院的时候，他要让她知道世界很大，不只有战后的废墟，不只有天堂和地狱，也远不只有神和异教徒。

他要带给她不同的人生。

现在，首先，他要面对原先并不喜欢的那些记者。

维克多打开了病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