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心腹清虚结挚友 试手段道长逐冤魂(1 / 2)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徐长生闻言也是一愣,抛开问题的本身,她不是问“有没有”,或是“信不信”,而是直接问见没见过,至少表明她自己是相信的,这等显贵中人,本就见识广博,且自有主见,肯定不会轻信道听途说之言,如此发问,定是自己或者相熟之人见过,这么说来,难道此方世界,真的有那神仙妖怪?

“敢问小姐,何为妖怪?”徐长生并未直接回复,而是把问题又抛给她。当然他并不是想听到答案后来附和,只是一时之间也有些动摇。毕竟自己尚且能来到此方世界,那出现妖怪神仙也未尝不可。乘着对方思索之际,徐长生也是在脑海中回忆起儿时外公讲的事以及以往古籍中一些关于妖怪的说辞。

“妖。。。”,赵清然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向来都传“妖怪妖怪”的,却还真没有人仔细分说此中缘由,一时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便也按世间口口相传之言道,“我只听闻那妖怪俱是那飞禽走兽之属,惯会使手段害人。”

徐长生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物之反常者即为妖,世人所言妖者,多为已生灵智的草木禽兽,伤天害理为怪,依本份修行的便是精,因此便也有了妖怪,妖精之说。人为天地所钟爱,生为万物之灵,有那灵智初开之妖,自是羡慕万分,遂潜于人间,学得人言举止,更望脱去妖身,求得仙缘道法。只是不懂人间规矩,偶有犯禁者,为人所不容。且俗世浑浊,也有那积年老妖,几经浮沉,学些尔虞我诈,靠着幻术迷惑愚昧之人,生出不少冤孽之事。或是误入歧途,以人精血为食,妄图依此修炼者,更为人间所不容。因此所谓妖者,往往令人谈之色变,没有个好名声。不过既然都是有情众生,岂能因部分龌龊之辈,都被人冠以害人的称呼,也是有失偏颇了”。

赵清然此时也如那端木诚听闻观马术时一般惊讶,在鹭洲府见过诸多道士和尚,还从未有人如此明白的将“妖怪”说个透彻,即便是京城玄心观里的清松道长,也不曾这般讲过。徐长生虽没有直接回答,但仅是这“妖怪”的说法,便让赵清然钦佩不已。

“原来如此,多谢道长解惑”,她仿佛已得到答案一般笑逐颜开,“那草木之属也能成妖吗?”

“可以,只是草木之属非的有大造化,难得有生出灵智者,此等妖物成长艰难万分,便是有那成妖者,也多是潜入山中静修,人间难得一见”。

赵清然也是心中了然,想来春夏秋冬四时交替,又有那飞禽走兽啃食,有人砍伐采摘,当真是千难万险。

“那道长,真的有神仙吗?”赵清然也是兴致盎然,一发的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神仙?”赵长生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这妖都有了,神仙未必没有啊。当下也沉思起来。

赵清然也是一脸希冀,今日从松山县出来,本打算一路骑行去那横梁山的,只是才骑了一个时辰,便腰腿酸软,不得已在道旁稍作歇息,却不想能遇到徐长生,她也是惊喜万分,以往模棱两可的事,都听他讲的如此明了。想来道长必是有修行在身之人,未曾想如此的年轻。

”神仙。。。”,徐长春把心里的说辞又捋了一遍,随即开口道,“世人所谓的神仙,多是指天神、地衹、物灵、地府神灵、人体之神、人鬼之神等等,也将修行有成的修士称作神仙,不知小姐说的又是哪种?“

”我。。“,赵清然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便又问道,”神仙难道还有很多种吗?“

”人死为鬼,道成为仙,世间有五仙,天,地,神,人,鬼。“徐长生想着吕祖的五仙论,也是有模有样的讲了一遍,毕竟这是自己儿时颇为信服的,”鬼仙不离于鬼,人仙不离于人,地仙不离于地,神仙不离于神,天仙不离于天。修行者未得纯阳之体,待的寿尽,死后出阴神,出幽入冥,不生不灭,乃为鬼仙;修炼中得一法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恒久有成,可延年益寿、返老还童、肉身坚固、长寿不老,是为人仙;待得修炼有成,超脱轮回、跳出三界、长生不老者,是为神仙;地仙者,天地之半,有神仙之才,但不悟大道,止于小成之法,不可见功,唯以长生住世,不死于人间者也。而传道人间,道上有功,而人间有行,功行满足,受天书以返洞天,是曰天仙”。

赵清然听的瞠目结舌,今日这般话语,此前真是闻所未闻,以往也如升斗小民一般只晓得“妖怪”,“神仙”,哪知道其中竟然还有如此种种,便是那世人所说的高人,也未见的讲的如此透彻,心中对徐长生的敬仰愈发的重了。

“道长,那。。。你会法术吗?”,说完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徐长生。

“不会”,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哪有挖坑埋自己的,她话音未落,徐长生回答的干净利落。

“是我唐突了”,赵清然也是一脸遗憾,“不瞒道长,此次出行,乃是听闻家中一位长辈亲历之事。他去年途径横梁山土地庙,熟睡中似是听到庙外有人在呼喊”救命“,待冲出土地庙,才发现随行人中,一个守夜的亲信不见了踪影,只有林中穿行之声,一路循着声响过去,才发现那随从已是一命呜呼,只有手掌一处伤口,面容身体却有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般衰败。鹭洲府法觉寺的静空方丈听说后,曾言定是被妖怪吸干了精血,阴魂含冤,才引着众人找寻尸身。如今我等前去,也是想剪除那害人的妖怪,免得途径之人再遭毒手。”

横梁山在西山坳往北肆百余里,此前倒是听乡民讲过,那一带山峦连绵不绝,且形势险峻,如那一道铁梁将京城与鹭洲府生生的隔了开来,虽说大燕初年,皇家耗时多年,征发数十万民夫才生生的将官道打通,但毕竟在山间,时常会有山雨冲毁路途,行路之人便只得寻那小路,穿行于群山之中,夜宿山中也是常有之事。

徐长生听的也是暗暗咋舌,这女子胆气也是真壮,“如此说来,小姐为何还要身犯险境?岂不闻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赵清然略一思量,便也明白过来,随即便道,“原来道长对经书文章也颇有研究啊”。

徐长生不禁为之气结,我在说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你却问我眼睛干不干。

“多谢道长挂虑”,赵清然也反应了过来,随即便道,“当时家中长辈带了四个亲随,妖怪只敢挑落单的下手,且再无余力伤人,被害那人也并无功夫傍身。我此次有诚叔等十二名武艺高强的帮手,临行之时,还有玄心观掌教清松真人亲自绘制的灵符,此行只在那驻扎三日,便是捉不到那妖怪,也能全身而退”

仔细想想,徐长生也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缜密,更难得还有如此胆气。不过听闻对方还有灵符,心中也是颇为好奇,不禁问道,“贫道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借灵符一观?”

“无妨,道长且稍待”,赵清然也没有丝毫顾虑,转身对小婵点了点头,“正要向道长请教符箓之事”。

片刻后,就见小婵将一个盒子端到跟前,赵清然微微扬了扬头,小婵便将盒子递了过来。

徐长生端详着手中的盒子却并未打开,通体的乌木做成,面上嵌着一面阳刻的铜制虎首,下书“玄心”二字,四周也是铜制护角,花纹俱是玄鸟仙兽,许是年头久远,铜质暗黄。虽说形质简朴,但观之反而厚重大气。

小婵见他一个劲的摆弄盒子,不禁开口说道,“道长,灵符在盒子里呢。”

“多谢小婵姑娘提醒”,徐长生笑了笑,才郑重的将盒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东西,还真挺熟悉的,拿在手中翻看了一会,黄纸挺好,朱砂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玩意跟当年外公画的好像也没啥区别,甚至还有点眼熟。噢,对了,便宜师傅留下的那本《刘宝公驱邪缚妖咒》中好似有一副跟这挺像的。不禁腹诽到,难不成这书是人手一本?看这情形,所谓的灵符怕也不见得有多大用。

赵清然身量颇高,此时也看不到徐长生的神情,但小婵却看的一清二楚,这道士眼中多有不屑,当即也不忿的说,“道长可曾看清楚,这灵符如何?”

徐长生见她嘴巴鼓鼓的瞪着自己,心中也是清楚,定是刚刚揶揄的表情被小婵看了去,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把灵符重新放回了盒中,递了回去。

“既是玄心观真人绘制的符咒,定然是灵验的”,徐长生朝小婵微微一笑,又转头对赵清然说道,“我于此道并不擅长,但也知符篆此物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小姐当谨记不假形式,不倚外物,身边有如此虎狼之士,心意一体,料那妖物也是不敢造次”。

赵清然仿佛听懂了,但好似又琢磨不明,小婵却以为是道士看不上灵符,这可是小姐破费心力才求来的,臭道士遮遮掩掩的打机锋,甚是可恶,当即便问道。

“道长不是说不会法术吗?怎的刚刚见到灵符之时却有不屑之色?”

“小婵,不可无礼”,赵清然看这情形,也是明白道长定是看不上那灵符,小婵替自己打抱不平才如此发问的。此时她心中早已将徐长生当做了不愿显露的高人,又怎会生气。

正待发问,便听得酒肆那边有人大声呼喊,“掌柜的,掌柜的,出事了,有鬼啊,死人啦!”

“宝禄你个混账东西,发什么神经呢,还不住口”,郑掌柜听的是七窍生烟,禁不住破口大骂。

“有鬼?”,赵清然听的此事,竟是一脸兴奋的瞪大双眼,“小婵,快,叫上诚叔,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魏子牧,其他人暂归你调遣,护好行李马匹,不得惊扰他人”,安排好属下后,转头就见小婵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望着她,赵清然也不禁一乐,“怕什么,有我和诚叔在,再说还有道长呢,放心,我保护你”。

酒肆那边,宝禄挨了掌柜的几脚,才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讲清楚。原来是王二的媳妇上吊自尽了。但离奇的就是,王二那七十岁的老娘此刻却在家中大闹,一会说丈夫和婆婆打骂自己,一会又骂合该王二断子绝孙没有儿子尽孝,声音语气与那上吊的王刘氏一般无二。

酒肆中,王二也是铁青着脸往外走,嘴里还不住的骂着,贱货,早就该死了。徐长生等人也随着胆大好事的食客往村中走去。

一路上听着闲言碎语,也算是了解了个大概,原来今早过来时那田地中骂人的正是王二他娘。说来这王刘氏也是个可怜人,打小父母亡故,养在叔父家中,懂事起便如那长工般,在叔父家里劳作。长大后婶婶看上了王二家的礼金,也不问人品如何,就同意了这门亲事,而她嫁过来依然是一天好日子也未曾享过。王二早年丧父,大哥也在儿时夭折了,他老娘对这幼子更是宝贝的紧,虽是农户人家,但自小也未曾让其做什么重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伺候的无微不至。他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也不务农,自小就在村里闲逛,招惹是非,待成年后又聚了一堆狐朋狗友常年在县城里行那坑蒙拐骗之事,有点闲钱不是丢在了堵坊,也是逛了花柳胡同。后来在城里行骗之时,得罪了惹不起的人物,才不得已跑回了乡下。

成亲后,依然过的如大爷一般,田里的事从来都是那刘氏在操持。几年间刘氏一连生了三个闺女,加上劳累过度伤了气血,却是再也无法生育,自此丈夫和婆婆的打骂就成了家常便饭。待女儿都嫁人后,花甲的年岁,看起来却跟王二他娘一般苍老。今日早间,王二他娘硬说是家里攒着卖钱的鸡蛋少了一个,定是被儿媳妇偷吃了,追到田里便是污言秽语的一顿骂。

许是经年累月的折磨已到顶点,又或是当着如此多的乡邻,婆婆骂她是下不出蛋的鸡,惯会偷吃,王家的儿孙福也定是被她吃光了才生下三个赔钱货。这刘氏哭着跑回家去,心一横直接吊死在了睡房里。

见儿媳妇哭着走后,那老太婆跟在后面一路骂,一路向遇到的街坊邻居抱怨,待到家中,老半天听不到屋内的动静,才发现媳妇吊死在屋内,也是又气又怕,却又骂的更凶,不想片刻功夫突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睁眼时就成了如今模样。

众人在院外时,就听得里面有人嚎哭怒骂,待到门口就见院内一地的东西,衣服被褥,锅碗瓢盆,扔的到处都是。还未看的仔细,又听到一声惊呼,王二砰的一声撞了出来,他那七十多的老娘轮着一把菜刀追在身后,健步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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