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西海郡舆图(1 / 1)

孝武帝时,丞相府的文吏多达三百人,不过经孝哀帝时前将军何武将“三公”改制后,丞相府只剩区区数百人。大司徒下置二千石的司直一名,主管检查检举,千石长史一名,主管丞相府诸曹诸事,六百石东曹九人,西曹五人,府内还有征事、少史、议草、主簿、从史等文吏。太傅左辅王舜虽执掌天下军政事务,但不统帅兵马大权,因未领尚书事,不能开府置官,故属官只有长史一人、还有书吏若干名。东侧乃御史台衙,占地面积较大,有数间正房、厢房,西侧乃原大司马府,现为太傅左辅衙署,占地面积较少,正门进入,过了“朝会殿”,向左有一条长廊,两侧有书吏房,长廊的末端乃长史房,它分为前后室,前室乃长史办公地,后室乃存储天下各州郡的军制、军志、军械、地舆情况、各种塘报等

八月中旬正值大暑,白天太阳炙热炎炎的烤着大地,丞相府“听事殿”里大司徒平晏说道:“这几天晚上就交给陈司直了!”司直陈崇问道:“怎么,大司徒这么热的天还有公务要忙?”“怎么说呢?这可真赶巧了!”平晏将绢帛递给他,陈崇注意到此乃替摄天子当值理事的尚书郎发出的制文。这份制文说前些年布政宣所建的观测天文之灵台,近来有卜官在灵台上观测到异常天相,摄天子令大司徒前去问询之。大司徒平晏拱了拱手,与司直陈崇告别。二十名士卒在长官喝令下,迅速跑到了院中的空白场地集合,然后站成两列纵队,在校尉的率领下护送着大司徒的马车徐徐地开出了丞相府,沿着章台街朝安门走去。这一幕被正伏地在尚冠里敬武长公主老宅屋檐上的中行桧和乌然先生看在眼里,他们从清晨开始就潜伏在此,直到现在才看到丞相府大院里有了动静。

“看来‘硕鼠’果然厉害!”中行桧低声道,“竟然对汉军的卫戍部队如臂使指。”

乌然先生淡淡道:“他这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我们可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中行桧道:“那么今晚我们按原计划行动?”

乌然先生道:“对!事不宜迟,今晚动手!”

乌然先生则两个跳跃,就稳稳地站在地上了。中行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从屋檐上溜了下来,乌然先生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管递给他,道:“把它交给‘硕鼠’!”中行桧一向深信乌然先生的判断,他从庭院放在墙角的小箱中取出一只白鸽,将一个竹管绑在它的脚上,将它腾空抛起,白鸽扑腾了几下,向着丞相府飞去。为防万一,他们留下一位商社的伙计继续瞭望。一个时辰后,这名监视者就注意到有一辆牛车朝着南门而来,牛车的黑牛很健壮,车后拉着的货物用一片粗毡布盖着,从形状上看应该是大瓦罐之类的货物。车停在了门廊附近,车夫来到门口,与守卫们交谈了一会儿,直到他拿出一块玉佩,那守卫点了点头,给他放行。约莫一盏茶功夫,这辆牛车又驶出南门,按原路返回。

“京师还有谁用牛车运东西,真是够穷酸的!”监视者不以为然的嘲讽着。他不知道的是这俩牛车上数十个的大瓦罐里藏着十名全副武装的郎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丞相府,他们是司直陈崇从卫尉王邑那里临时借调来的,为的就是对付他们。

入夜以后,知了仍在“咕呱咕呱”地鸣叫着,直到夤夜,施行宵禁的长安城,才慢慢寂静下来!在这一片貌似平静的夜幕下,一道黑影正悄悄地接近丞相府。

丞相府的卫戍按编制有五十名卫兵(一屯),其中四十名在任,十人轮休。现在被调走了二十人,于是今晚实际上负责巡逻的只剩下二十人。由二十人负责四十人的巡逻区域,实在有些勉强。所以丞相府的四个角楼,原本每个角楼有一人看守,现在南面正门、东面侧门的角楼才各派了一人驻守,南门、西门各有看守四人,二人在北面家属厢房卫戍,余下十二人则分为二人一组,来回在院内巡逻,无论巡逻间隔还是密度都没法让人满意。

黑衣人游到西侧书吏房的外墙,贴着墙根朝角落张望。这位置的角楼没人看守,也没有点起火把。黑衣人确定自己不会被看到以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飞钩,在钩上系上麻绳,然后用力朝墙的另一侧扔去。飞钩“唰”地飞过墙头,特制的回钩铁头“啪”的一声吃住了青石砖砌成的丞相府外墙内侧。黑衣人拽了拽绳子,确认第一个钩牢固后,又取出第二钩,如法炮制,随后双手以两根麻绳为支撑,手脚并用朝上爬去。只一会儿功夫就攀上了墙头。他第一个动作就是伏下身子,因为巡逻队恰好从墙内侧走过,两名卫兵朝墙壁方向扫视了一圈,就转身离开。黑夜人趁机将两根麻绳从墙外一侧拽过来,垂到墙壁内侧,此乃为突发情况预备后路。随后他借着麻绳溜下墙头,在书吏房边上的桑树荫旁蹲下身子,观察着那几栋小楼。

此时“朝会殿”突然光亮起来,过不多久传来喊声,里面冒出滚滚浓烟,六支巡逻队纷纷从“听事殿”、后院厢房、东西侧正房方向往“朝会殿”赶去。士卒一面灭火,一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起火的原因。而黑衣人趁着六支巡逻队全部离开巡逻区域之际,从西侧书吏房,猫着腰飞快地沿着长长走廊向长史房跑去,他记得那人曾交待过,“朝会殿”、“听事殿”之间有数栋小楼,其中,左侧有一条长廊,长廊尽头的小楼乃长史房,长史房分为前后室,门前挂着一把小锁。黑衣人很轻易地用铜针将其捅开,然后推开木门走了进去,随即将门从里面阖上。再扑向“猎物”前,他先回头透过窗格往外瞅去,那群士卒都在救火,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过不来。黑衣人这才从怀里掏出铜针,直接穿过前室走到后室正中的一排木箱前,蹲下来,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箱子上的字样。这些铜箱造得很厚实,外面刷着红漆,四角用铁皮包裹着。数十个箱子逐一排开,有小有大,小的则只有一棒的尺寸,大的却能装下两人。他从右往左看去,很快发现一个小木箱上的封皮上写着“各郡兵制存录”五个字。黑衣人伸出手指慢慢摩梭了一阵箱子前的铁锁,然后将铜针慢慢探进去,熟练地捣鼓几下,只听见“啪”的一声,铁锁应声而开。

黑衣人掀开箱子,看到里面整齐的叠放着数卷绢制文书,他一卷又一卷地拿起来看,终于看到其中一卷上面的封条写着“西海郡兵制”,他如获至宝,立刻将这一卷的封条撕开,展开绢纸,细细端详。好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暗道:记下了。将“西海郡兵制”文书放回箱中锁好,又摩梭到旁边木箱,封皮上写着“各郡舆图存录”,黑衣人驾轻就熟般打开铁锁,掀开箱子,从数卷绢制文书找到一卷“西海郡舆图”的文书,点了点头,将文书揣入怀中,盖上箱子,上了锁,刚走到前室,却听见门外脚步纷乱,突然涌现出很多人影,为首的正隔着窗格向里面望过来,那人将手一挥,两名郎卫正欲推门而入,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到门口,将两扇大门硬生生地重新关上,那两名郎卫也被撞得往后退去,紧接着他又掏出铁锁从里面将门锁住,闪身朝着长史房后室奔去。

那窗格前窥探的正是司直陈崇,他早就在巡察记录上发现了最近中行商社异常活跃,除了正常买卖外,还有不少胡人、西域人住在里面,暗哨都记录了下来。这中行商社之所以被他发现,在于侍御史何并在御史台侧殿记室内整理监视记录时,记载着窦友发现王临、乌然先生、甄寻、逯并之妻柳杨在青楼临轩阁会晤的记录,陈崇看后,派人专门监视四人,发现乌然先生经常进出一处商行——中行商社,此商社以畜养贩卖牛、羊、马为主业,尤其是马匹乃汉朝禁止民间人士私自蓄养,他们背后一定有靠山,中行商社是由一名冀州人张云顶头,顶头的冀州人与甄丰是老乡,为了生意方便,少不了给太阿右拂甄丰进贡,此事无伤大雅,不过他进贡的东西真的是各地特产、山珍海味?陈崇冷笑着,这中行商社应该是匈奴人在京城的联络点,他派出人手盯着这商社一举一动,最近几天里暗哨发现这商社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每天都会从商社里搬出数箱货物装载于马车上运走;还有商社的伙计常在丞相府附近转悠,随后他们还进了丞相府附近原敬武长公主老宅,一呆就是一整天,这些记录表明他们最近可能有所动作,很可能在打丞相府主意,陈崇早与光禄勋孙建商量好从他那里抽调十名精锐郎卫协助他引蛇出洞的计划,按惯例是由执金吾保卫丞相府,可陈崇为啥不从执金吾窦况那里抽调人手,主要是怕走漏风声。为了吸引奸细主动现身,今天早上陈崇故意没有阻拦大司徒平晏带着二十名守卫前往太学视察,又派人去通知王邑将郎卫偷偷送入丞相府。晚上一如既往,他与那数十名郎卫静静蛰伏在黑暗里等候奸细的现身,这不奸细趁着“朝会殿”失火之际潜入长史房,这些他一览无余,故意等候一些时间,让那奸细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从容窃取机密文件,等到木已成舟之际,他才下令收网,现在这间谍竟然将门锁住,长史房只有这一个出口,而那岂不是作茧自缚吗?他忙令郎卫撞门。长史室的木门不是很坚固,很快便被撞开。陈崇带着众人闯入屋中,却发现空无一人。陈崇下令:“给我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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