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中谈（上）（2 / 2）

“后来呢？”秦双儿问道。

灵药道：“后来自然交给你们说啦。”

“接下来谁说？”叶香年道。

“我来吧。”秦双儿此时面色微醺，眼神却愈加清晰。

“其实这白无心呢，并不是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或者说，她很擅于抓住别人的弱点来伪装自己。她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并不喜爱她，因为她那父亲是威震一方的大镖头，需要一个男孩来接承自己的衣钵，所以白无心的出生对他是一个打击。不过，自小聪明过人的白无心很快明白自己不受宠的原因在于自己是一介女流，而在强者为尊的武林中，女性终归为弱势群体，往往需要依附自己的父亲、兄弟、丈夫才能获得地位，不然就是一枚用之即弃的棋子。”秦双儿道。

“所以，白无心明白自身命运的寄托点在哪里，母亲是无法保全她的。她暗中下毒夺去了她母亲的生育能力，这样她就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可怜白母还以为是自己误信庸医导致的。她哪里会知道是对自己逆来顺受的女儿所为呢？最终她得偿所愿，白父不得不将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授于她，叫她年纪轻轻就有了一身过人武艺。”

“然而她的母亲见她日益受到白父喜爱，心生嫉妒，平日里对她多次无端指责，试图从她那讨喜的性格里挑出一些毛病，白无心虽未到及笄之年，为人早已和大人一样心思缜密。对于母亲，她能做的就是暗自忍受，对她的一切指责也全盘接受，她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希望她的父亲爱她不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后人以及那出类拔萃的天赋，母亲恨她不是因为她抢走了自己男人的爱。”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白母为了让白家后续有人，暗中将她许配给了另一大户人家的公子，虽然门当户对，但白无心还没想过嫁人的事情，尤其是自己还未过十五。她生平第一次向父亲提出建议，要求做一辈子父亲的贴身保镖，白父思考再三，为了那可笑的白家武艺不失传，也为了白家的香火早续，断然拒绝了白无心的请求。”

灵药听的眉头紧皱，道：“为什么白父不再娶一个呢？”

秦双儿微笑道：“因为白父答应过白母，一生只爱她一个人。所以再娶一个是绝对行不通的，如此一来这传递香火的希望就寄托在第三代了。白无心万般无奈，只得十三岁就出嫁，那时候，她的剑已经抓的很稳，因为她曾在月光下起誓：她这一生不再替别人着想。出嫁的那天晚上，等到所有宾客都已散尽，她拿出藏在婚袍里的细剑，诛杀了夫家所有人。”

“那一晚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位十三岁的小女孩所出的剑，凌厉，迅速。简直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剑客，白无心杀到自己婚服的红色透着黑色，眼中的目光闪着银光。做完这一切后，她按原计划回到家里，白母见到她大惊失色，以为路途中被贼人所害，然而白无心却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她确实需要一场哭泣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一切本是眼前这个女人导致的，自己却需要她的怀抱来停放别扭的感情，她还太小，并不懂得什么是沉默。”

“那一夜月明高洁，清光似水，夫家的人寻仇赶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杀人，白父因为任务在外地出公差，所以几乎遭到灭门，白母将白无心抱在怀里，屋外是提刀寻人的仇人，他们一间间的搜寻房屋，母子二人屏气静声，就在仇人推开门的一瞬间，白母将白无心护在身后，却发现一段匕首早已插入自己的背后。”

“白无心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母亲倒下，随后冲上前几剑便结果了那些寻仇的人，她的母亲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眼神逐渐柔和，无限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白无心将剑捅入她的喉咙，看着她脸上那苦中带笑的表情十分疑惑，她不明白，此时此刻她和白无心已是两个独立的人，没有这件事发生，她依然痛恨这个女儿，这时候她居然变作一个将女儿护在身后的慈母，这让白无心感到陌生。”

叶香年苦笑道：“这白无心叫你们糟蹋的不像个人了。”

秦双儿也笑道：“所以这才是故事，如果是你，你怎么接下去？”

叶香年想了一时半会儿，便道：“星的父母创立了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月明楼，父亲月的武功早已傲然群雄，不过妻子云有病缠身，自此便带着她四处寻访名医，希望能获得解救之法，也正是在途中救了白无心一命。”

说到这里，四人默不作声，灵药略感诧异，秦双儿眉目紧锁，唯有李沧海仍是面不改色，淡淡的喝酒，静静的听着。

“月的武功中有一独门剑法叫做十二月照剑法。在一个十分美妙的月夜，在广阔无垠的原野上，月带着白无心立在月光下。白无心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场景，那个男人以月光为路，一步一步踏在空气中，她看到他的身影飘逸，像个天上的仙人。风吹过他的衣摆就好似拂柳般洒脱，白无心强忍住心中的震撼，伸手握住月伸来的手，两人开始在月光下漫步。”

“那夜风是极柔的，地是极阔的，空气是极香的，仿佛世间所有词语都描绘不出当时一分心境，白无心闭上双眼陶醉其中，这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美妙，她踏步在空中，牵着这个还没认识多久男人的手，开始觉得全世界的风都灌向了她的耳朵。”

“月说，你看，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有性。他随手空中一抓便拈住一块类似透明玻璃般的东西，往前轻轻一抛，便化作漫天星彩，说道：“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一个玩意儿，唤作‘碧海青天’，这么多年来我还记得刚遇到她的模样。”

“可是月想不到，这个养女在这个月夜爱上了自己，他在一个女孩情窦初开的年纪绽放过世上最美丽的花，她又怎么能忘记呢？日后不久，星喝醉酒了强行闯入白无心的闺房试图强奸，白无心碍于姐弟情分，一再婉拒。可是星说你都和我父亲上过床了还装什么，说着就要上来扒衣服却被白无心一剑刺伤，恰巧养母云看见这一幕，不禁勃然大怒，抽剑便想刺死白无心，却被一枚暗器飞来打中。”

灵药若有所思道：“我猜，肯定是我们刚才抢的那柄飞刀。”

叶香年没有否认，继续说道：“谁也没看清那道暗器是谁出的手，但凶手并没有奔着晚如星的要害。虽然暗器所伤虽不严重，不过这个被伤透心的女人早已无心留恋人间，最终郁郁而终。独月明因此大为悲痛，找到了当时的第一神捕——海来调查此事，势必要找到幕后凶手。”

“海贵为天下第一神捕，自然很快找到了幕后凶手，很令人吃惊的是，他发现凶手就是她的养女白无心。是她设计陷害了星，故意诱他喝了下了迷魂药的酒，然后再上演出一副婉拒不成霸王上弓的戏码。云一向了解儿子本性怎么可能相信白无心的把戏，于是怒上心头想要杀死这个忘恩负义的女儿，谁知道被她暗器所伤一命呜呼。”

“谁知道海看着眼前这位年龄尚幼的女孩时，心中一时不忍下手，向月解释时故意隐瞒真相，说出白无心想要的答案。导致月心中大受打击，整日变得郁郁寡欢，最终将月明宫交给养女白无心作为补偿，带着星归隐江湖了。”

“我说的对吗，李大哥。”叶香年说完看着李沧海，面色凝重。

李沧海神色悲痛，似乎想起一些伤心往事。

叶香年怅然道：“那日你放走她，可曾想过今日的后果？”

灵药嘻笑道：“看来这故事都有据可印。”

秦双儿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故事了，毕竟天下人尽皆知。”

叶香年道：“但是听当事人讲还是头一次。”

沉默许久的李沧海道：“这故事虽不真实，却很完美。”

叶香年道：“如何，李大侠要将这故事续下去么？”

灵药愤怒道：“哪里完美，这心杀母欺师，岂不人人得而诛之？”

李沧海道：“你们说的定是那位明月宫宫主夜遥心了。”

灵药道：“不错，是这个忘恩负义之辈。”

秦双儿不解道：“可是，为什么是小李飞刀呢？我听说李探花早已归隐江湖多年。”

叶香年道：“因为这道兵器很有名，越有名的兵器牵扯的人越多，这凶手明显想借着小李飞刀的名气来混淆视听。”

灵药道：“可是，你怎么确定就是夜遥心拿着飞刀杀了她养母呢？”

李沧海道：“因为在场的只有她和独月明的儿子独星尘，而独星尘当时已经烂醉如泥了，再者他没有理由杀掉自己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