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灵（六）（2 / 2）

姜恕忽而想到，那这些鬼呢，算是活着吗？除了没有肉体少些记忆，和生人似乎也没有太大区别。

夜色渐浓，天边最后一丝灰蒙蒙的光也消失在乌云中，暴雨越下越大，闷雷依旧震耳欲聋，偶尔闪电劈过，才能看到泥水裹挟着山林中的一切在向下奔涌。

所有人都缩在这小山头上的几间平房中。这是早些年外来的投资商请村人开辟的荒地，还建了几间大平房不知要做什么工程，只是后来似乎资金出了问题，投资商不知所踪，这里自然就空置了，却也正巧给了老石村一个逃生的去处。没想到这些看起来简陋的平房还挺结实，地震得这么厉害也没坍塌，只是供电就别想了，黑漆漆地能渡过这难熬的一夜…或是几夜，石姨心里也没底。

空间太小，这回姜恕没孤身在角落里，而是混在了同样携鬼的村民里。考察队几人并不在这里，不知待在哪一间平房。

脚下又传来一阵震颤，人群有些慌乱地互相攀附住，不远处闷雷滚滚，不知是雷鸣还是山塌。

“不好呀，不好呀……”老太太鬼又开始喃喃，她的声音是直接在姜恕脑子里响起来的，盖过了室内的嘈杂。另外几个鬼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姜恕在黑暗中站起来，隔着没装玻璃的空窗望向远处。

那是附近最大的山坳，天光彻底褪去了，但那里上空的云里，仍然有一丝红雾在翻滚…并且越来越浓。

“小姑娘……”

忽然有人喊出声，黑暗中好多目光向她聚来，姜恕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黑暗中亮起一盏手电的光，晃得姜恕眯了下眼，看清是小姑娘瑶瑶的父亲。

“小姑娘，我爸跟我说……”中年男人表情为难又惶恐，顿了顿，还是挤过人群到了姜恕跟前，低声说，“我爸说，大事不好了！”

姜恕立即就把这话和鬼们的状态联系到了一起，她也觉得不安，可又不知为什么不安。她知道中年男人的意思，但是……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没办法。”

中年男人闻言面露愁容，他和身边的鬼说了些什么，随即又坚定起来，看着姜恕说：“大师，求您帮帮忙。”

这次他没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人本就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这下都听到了他的话。

大师？帮什么忙？

姜恕不明所以，正要说些什么，却有一股寒风突如其来灌入窗口门户，姜恕只听到鬼们短促的惊呼，随即满屋的青白鬼魂迎风暴涨，像极了动物在遇见危险时试图通过涨大身躯来威慑敌人！

敌人！

姜恕微微睁大了眼，但她垂手站在原地，没有像周围人预想的那样做法迎敌。

很快，几乎是那些鬼魂聚拢到一起冲向门窗的同时，房间里响起了惊悚的尖叫声：“死啦！死啦！”

就像是一声号角，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叫，叫声中充满了恐惧，村民们不知为何开始推搡着涌出平房，有甚者直接从窗户爬了出去，即使摔在泥水里也恍然未觉，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却不知该往哪儿逃，慌乱地挤在同样慌乱的人群里，就像看到了拎着屠刀走进鸡圈的鸡群，嚎叫着，无助地在一方狭小空间里奔逃。

同在此刻，姜恕还在房内，她终于看清了引发恐慌的事物。

那是一具瘪干狰狞的尸体，连头发都干枯了，好像已经在沙漠中死了几百年一样，生机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