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擅表达的告白（2 / 2）

“我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直言不讳是我的优点。”

“就算有好感，听到你话的那一刻就会全部败光。”

“优菈对我的好感不止这点吧？”

“很可惜，是一点也没有。”

撅起嘴的俏皮表情——并没有出现在优菈脸上。

“刚才听你的话，我一开始很失望，后来想到这确实是你。”优菈柔和的语调在修的思想中回荡，“自私自利又狂妄自大，只会惹人生气的讨厌鬼。”

——和小时候一样。

“你这样的人变强了才是人类的灾难吧。”

“呃，优菈小姐，你看到的都是表面，我本性是......”

“呐，修，你那时候说的话是认真的吗？说我是个很厉害的人，将来会成为大人物。那个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这家伙凭什么不负责任地说这种话。现在我知道了——从你这家伙的脑袋里。

“......你原来一直有好好地看着我，从我不知道的时候一直到现在。

“那时候虽然认为你的话不负责任，但我确实很开心。至少在这种乡下小地方，在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面前，我还是能被称为‘厉害的人’——这就是当时的我。很卑劣很可笑吧，之前我还打算用匕首吓唬你。

“这就是我，修。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厉害的人。我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我亲近的人。我很弱，一点也不强。我缺乏魔法适应性，作为冒险者的才能也很平庸，我如果能稍微有用一点，师父也不会为了保护我而死。你问我有没有想过把影圣遗体送到之后的事，我什么也没想，现在的我不像以前那样对未来再有期盼。至少这一生能好好的完成一件事吧，我这样没有天赋的人至少也能报答恩人一次吧，这样想的同时，我心里又隐约觉得，我肯定会失败，我这样的人命中注定就会失败。

“师父留下的任务，对我来说太过困难。被抓进监牢的时候我就想到，果然是这样，我什么都做不到，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掉才是适合我的结局。

“但是你说你会保护我，说我的命比你的更有价值，说你相信我一定能成为大人物——我这时候才发现，我说不定一直期待着有人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优菈停了下来。

修感觉自己正被“注视”着。

“谢谢你，修。”

——虽然已经道过谢了。

“谢谢你让我重新相信自己。

“所以，对不起。”

——道歉也已经够多了。

“如果我放弃师父的遗愿，我就不是值得我相信的自己。”

——真是遗憾啊......

“小时候能和你多说些话，我可能就不会一个人离开孤儿院。”

——真是后悔。

“如果那时候能听到你说这些，我真的会喜欢上你也说不定。”

——真是悲伤。

“最后能知道这样的我也被人喜欢着，被这么久这么久地喜欢着，已经足够满足了。”

“那么，再见了，修。”

——残留的，只有恐惧。

“不要忘了我哦。”

死的实感。

“死”这个字所蕴含的痛楚，此刻充填了身体每个部位。

修睁开眼。

自己又倒在了地面。撑起身，抹掉脸上粘黏的血渍。

空间被令人恐惧的魔力占据，看不见的庞大魔力将所有生者桎梏，空气不再流动，时间宛如静止。

无论是暗影骑士还是洛克威尔和雷泽，都如石化般一脸惊惧地呆站原地。修发现自己可以动。

“优菈？”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眼前闪回，陌生的中年男子在黑炎中回眸，张开嘴似乎说了什么，黑炎腾起，吞没了男子残留的微笑。

心脏在不安中跳动，修看到了同样的黑炎。

黑炎托起漆黑的石棺，向着洞窟的另一头移动。石棺之前，是修寻找的柔弱身影。

“优菈......”

发出的声音异常干瘪，咽喉就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肺部的空气正在被一点点地挤出。

有很多想说的话——修捂住胸口，朝眼中的背影挪动脚步。

必须追上去——双腿如陷入泥潭，略微的移动便耗尽全身的力气。

修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剧烈颤抖。

——害怕？

原来自己在害怕啊。

修这才意识到，掐住自己脖颈的，拽住自己双腿的，是身体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真是讽刺。

优菈说的“遗憾后悔悲伤恐惧”无一例外地充斥在身体，阻止自己前行。

这就是“死”。

瘫软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体重，修跪倒在了地上。

停下脚步，少女在黑炎的包裹中回头——

“想去死。”

开玩笑似的，修用肺里最后的空气挤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