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吻(2 / 2)

当然,她隐藏地很好,不会表现出来。这也是她擅长的。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瓦娜揉了揉眼睛,满是歉意地笑道。

谢永哲摇头,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

瓦娜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说:“你不要看轻了自己,勇者。经验,知识,能力,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神眷”。

神眷才是能让这次任务顺利执行下去的关键。

谢永哲一脸茫然。瓦娜原本勉强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上来了,她越说越激动,她看着勇者,说道:“你不知道你自己的重量,勇者,你还以为你是个普通人。不,你是女神的使者”。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你是女神的使者”。

“你被女神庇护着,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多么惊人的事实么?上一次女神降下神谕,给人们带来了符文学,魔法进入了高速发展期,而这次,女神专门为一个人的降临降下预言”。

“这是圣特瓦港自建立以来第二次绝密任务,第一次是斩首发动异乡人战争的主谋。那场战争完全摧毁了老城区,好几万人失去了性命,我的曾祖父就死在了那次冲突中”。

“现在不管是圣特瓦岛还是主大陆,所有人都知道,勇者降临了,女神降下了神谕,而且是在圣特瓦岛上”。

瓦娜苍白的脸凑近谢永哲,轻声说道:“而勇者就是你,谢永哲先生”。

谢永哲对自己的未来其实没有多少期待,从前他就和思月规划过了,以后毕业了就在老家开间小店,或者随便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再加上他攒下的积蓄,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他没有奢望自己能出人头地,只要平平安安就好。可这份平淡的预期被瓦娜瞬间打破了,她说:你要去拯救世界。

这只让他感到错乱。

“时刻记住,谢永哲。你,是我们的大脑,我们是剑,你是握住剑的手,你应该做的,就是握着剑,在这次任务中,拼命地去展现你的价值”。

“如果不想变成别人的傀儡,不想变成高层的棋子,你就要想办法展现出超越傀儡的能力”。

瓦娜的话补上了认知的最后一块拼图。

原来这就是海尔罗对他尊敬有加的原因么。

谢永哲来自地球,他马上就明白了,“神明的使者”这个身份,背后蕴含着多大的政治力量,这是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他没有经验,也没有试错机会。他只是被赶上了这个舞台,然后茫然地跟着其他人走动。他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一个比较幸运的普通人。虽然现在危险,但到了圣特瓦港,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但是“女神的使者”这个身份,在此刻击碎了他所有的预期。

就算真的能联系到女神,可他真的能走的了么?

“接下这个任务时,我就有一种预感,这次任务比海尔罗预估的要困难的多。如果你能带着我们顺利回到圣特瓦港,那你自然就能展现出价值,你是勇者,你应该有这个能力”。

瓦娜轻轻拍了拍谢永哲的脸颊,咬着牙,颇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见鬼,振作起来。醒一醒,没有人比你更有力量。你已经彻底蜕变了,升华了,你现在掌握着权力,你这样的状态,你觉得思月会喜欢吗?你在用痛苦惩罚自己,你是觉得她是那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愉悦的人吗?”

她到底从我脑子里看到了多少东西?

谢永哲没有被她的话触动,缓缓摇头:

“你说我应该展现出价值,这很对,对极了。但其实,说了那么多,你也只是想从我这里获得一点东西而已,不是吗”。

“你想让我振作起来,想靠我把大家带出去,为什么呢?其实这些责任都不属于我。我在这里没有家人,没有住所,这些东西离我天知道有多远,我就像一个幽魂一样飘荡;而你们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理想,现在,你却要求我为你们去付出,我想,这很不公平”。

谢永哲知道,自己该帮他们,但他感觉不到这么做的必要,尤其是在瓦娜把这当做对他的要求之后;他也感觉不到完全接过指挥权的必要。论指挥,海尔罗才是专业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让外行指挥内行呢?

瓦娜有些失望,她瞥了谢永哲一眼,想为自己辩解,但话到嘴边,她放弃了,只是叹息道:

“如果我是莱西莎,也许现在,就把剑架在你脖子上了;可惜,我做不到像她那样狠心”。

她看向远处的黑暗,雨已经停了,风声在山谷之间回荡,就像不死的魂灵吼叫着敲打着门窗。对话陷入了僵局,两个人同时沉默。

过了许久,她说:

“也许是因为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悲哀的世界里吧,你那边的世界,不也是同样的悲哀吗?可悲哀又能怎么样呢?你悲哀给谁看呢?除了我,还有人吗,没有了,莱西莎能看懂吗,也许吧”。

这个和谢永哲同龄的女孩子倔强地看着他:

“我确实想从你这里索取,那有怎么样呢。管他呢,我只想回家,有错么,你是勇者,不管你认不认,你已经是了,勇者就要承担别人的重量,不管你情不情愿”。

“我失去的够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了”。

她缓缓站起身,看着谢永哲的眼睛,向前两步走到谢永哲面前,单膝跪地,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服粘上泥土。接着,她伸出食指,缓缓挑起了谢永哲的下巴。

瓦娜的脸骤然放大。

谢永哲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吻上了自己的唇。

那是瓦娜的嘴唇,薄而冰冷。

她……为什么?这不合理。

瓦娜是第二个亲吻他的人。

谢永哲瞪大眼睛,盯着瓦娜,眼中全是错愕和混乱。鼻尖相抵,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和瓦娜凉凉的手指完全不同。此刻正是黎明时分,山间狂风呼啸,冷的想让人喝上一斤烈酒,然后躲到被窝里去。瓦娜伸出双臂,轻轻挽住了谢永哲的脖颈。

谢永哲扭动着肩膀,本能地想脱离,瓦娜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别动”。

“你也不想被他们三个听到吧?”

肌肤相接处,产生了一丝温暖的感觉,继而像是逐步启动的机械一样,慢慢传递至身体各处。瓦娜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狂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她的眼神清明,没有一丝被情欲浸透的痕迹。

两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过了不知道多久,两人的唇分离。

瓦娜依旧半蹲着,盯着谢永哲看了许久,谢永哲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变。

瓦娜脸上还残留着绯红,她扬起嘴角,无声笑了笑,像是惊讶于自己刚才的莽撞。

她用手指点了点谢永哲的脸颊,然后双手捧起他的脸,轻声说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可以的话,帮帮我“。

“好吗?”

“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我保证”。

她发问了,却没有等待谢永哲的回应,也许她已经在谢永哲的心里看到了答案。

她轻盈地走回了山洞。

天亮了。

光线刺得勇者睁不开眼。他转头看向远处。恍然发现,一切都慢慢清晰起来了。

如果瓦娜是想要砸碎他自保的龟壳,那无疑,她成功了。

就像是《星游记》里那段片头曲,他拽住瓦娜伸下的这根细细的风筝线,飞出了黑暗。黑暗外面是蓝天和白云。他其实早就在心底酝酿好了破局的动力,只等被激发。就像思月说的,他在北极都能交到一群北极熊朋友。

也许瓦娜正是看出了这一点。

苦难和悲伤只有在成为过去时,才会有它的价值,沉溺于悲伤,是对过去的迷恋。向前走,不意味着过去不再重要,只是说,它过去了。

那就流泪也好哭泣也好,不要回头地往前走吧。守卫军也好叛军也好,有什么好怕的。

天光大亮,日出从洞口一览无余,火红的天体像是蛋黄,靠近地平线的云霞就是煎的金黄的镶边,蓝色的天空呢,是画板,云起云落,星河灿烂,它是默默的底色。

这是勇者第一次看见异世界的日出,看起来和地球没什么两样。

太阳,云朵和天空,它们各自遵循着自己的轨迹。太阳每天孤独地东升西落,流云在天空中浮现又消失,天空只是一种虚假的错觉,单独看每一个,似乎都是那么孤独,孤独的让人发疯。

可此刻,它们共同在一双远方的眼中,汇聚成了永远也让人看不厌的风景。

勇者想,如果两个世界能相遇,那世人一定会为彼此的相似程度而震撼。不一样的地方,住着相似的人,过着相似的生活,有着相似的烦恼和相同的喜悦。

毕竟,斯特莱的牛角面包,和楼下便利店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呢。

蜗居在山洞一天两夜之后,天放晴了。

勇者小队即将冲破叛军的阻挠,出发去圣特瓦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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