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千年千念(2 / 2)

“你回来就可算好了,这样我什么也不怕了。”林辰紧紧攥着他的手,见到他满头血迹,污浊粘连发髻一片未生丝毫惧意。“快起来了,我饿了,我想吃饭了。吃完饭你就不要再熬那一锅苦水了。”

“辰儿,我起不来了。”他沙哑的声音似乎在嘶吼,却更像是用出自己最后力气发出的声音。林辰用衣襟拭去他脸上浊迹,理清他凌乱发髻。管家才看清让他的双眸,看见他眼眶泪水。“羽凡,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管家问道。依照周穆雨所言,梅雨凡武功之深与她你不相上下。他不知如何想象他这一夜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昨夜还活蹦乱跳活生生的人怎得到头来奄奄一息,就要死于非命。

梅羽凡转头望向管家,他没有说一句话,只轻微摇了摇头。梅羽凡牵引林辰的手到自己胸前。“梅羽凡你到底怎么了?”林辰想要挣脱梅羽凡的手,她看着自己双禁鲜血顿感头痛欲裂。“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林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嘴里重复喊着这样的话来,似乎时血腥气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梦疾,

管家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痛苦欲裂,一时拿不定主意心里一阵慌乱,同情。他刚将林辰翻过身子,才发现她已昏睡过去。管家看向羽凡,却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管家坐在羽凡一旁,一手轻拍羽凡胸膛,想让他好受一些。“劳烦叔叔照看我一家老小。”

“老奴一定尽心尽力,你放心去吧。”管家察觉梅羽凡呼吸越来越微弱,双眸已然无神。他轻拍着,突然察觉羽凡衣襟中藏有异物,想来刚才羽凡牵引林辰的手其意便指于此。

“叔叔给我讲讲故事吧,讲讲周穆雨的故事。”

“还是瞒不过你啊。”管家坦然言道。管家想来,梅羽凡定是想来昨日的话自己是在骗他。他是想借此言,想让自己安心,每家兄妹二人所托付之人值得信任。

贞明三年春,无名之妻诞下幼女。因生辰时天降寒雨,无名便将幼童取其名曰穆雨。幼女满月未过,无名得知逢遇前唐亲王携太子潜逃,太子有妾害喜临盆于洛阳。而时任兴军指挥使驻守洛阳,其人残暴酷吏,誓斩尽前唐李族。无名得闻,弃女舍妻以救之。临行托付幼女于周公。

周公携穆雨于长安,长安县吏害言欲陷周公图谋不轨,望趁此屠害县令一家。穆雨年幼羸弱,怎下狱受罚。幸得长安员外穆心,舍其长子,更名穆雨以替。

周公出狱,为以防万一故将无名幼女改为周姓,入周家族谱,无名之妻纳为妾。

前蜀乾德五年春,梁灭唐始,周公不满于同光乱政,愤然辞官南行。途遇前唐官兵阻拦,幸得羽墨相助,周公一家老小得以至川蜀绵延。次年冬,周穆雨于成都府错杀前蜀吴族之后,拜师墨家之子,遂逃前蜀,与师北至长安。为避官敌仇怨,便于外称周灵为长女,周穆雨次之。

管家说着不由得说出了泪花,他没有感觉到悲伤,她的面前时白云盖日,清风一遍遍拂过乡野草田,数不清的落木残枝悉数飘过。

管家回往梅羽凡,看着他的手上握着一册书卷,那书卷沾染血痕重重,字迹依稀可辨。那书卷写着四个大字《羽家剑法》那字是隶书提名,笔锋工整犀利,四字行云流水,似一气呵成,看不出半点随意潦草。那《羽家剑法》所录皆是剑招,是为羽家剑法上卷。

“爷爷,爹爹和娘亲怎么了?”梅千念玩得满头热汗,他牵着梅沁的手。梅千念声音将管家从深思中唤醒,他合上《羽家剑法》,转头看向他兄妹二人,梅沁轻皱眉头,双眸流露出一抹纯真,直勾勾盯着他。“爷爷说话,爹爹是不是死了?”

管家不知如何向其兄妹二人解释,去告诉他们事实。他三人沉默不语,寂静的风声吹着林木沙沙作响。

次日晨色未醒,天色阴沉,繁星点点闪烁。梅羽凡长子梅千念为其父送葬,管家特地请来镇中唢呐匠,为其鸣哀。唢呐匠身着布衣,腰间系有白布以示为百事。

竹丛里新掘坟冢土色尚浅,黄钱银纸随风纷飞。唢呐其音顿挫,闻丧者皆感悲泣,家有有喜而感其音裂石流云,所传千里而不绝于耳。

“爷爷,你为什么要爹爹装进木盒子里?”管家想要将梅千念跪下,行跪拜之礼。

“千念,你怕不怕?”梅千念听言摇了摇头。“千念想爹爹了。”

“躺在棺材里的已经不再是你父亲了,这里只剩下了你父亲的躯壳,你的父亲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没有尽头。总有一天你也会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到时候后你们就会再见了。那里有你的娘亲,有你的的亲人。”管家开始胡诌起不成文的理由来。

“这就是死吗?”梅千念问道。他心里清楚,死就是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他明白管家告诉自己的一个美丽的谎言,他没有戳破,又将谎告诉了梅沁。“那我什么时候能去?我想现在就去。”

“那要等帮你胡子花白,老眼昏花,双耳失聪的时候你才能去。到那个时候你会行动缓慢,身上长满黑斑,就连最简单的呼吸也会变得一次比一次沉重。”管家答道。

“那得多长时间啊?”梅千念紧接问道,身子已不自知被管家压了下去,跪在梅羽凡,周灵坟前。那坟墓墓碑先父梅羽凡,慈母周灵之墓。子梅千念,女梅沁敬立,广政十五年夏。

“风尽烛熄,佳时已到。孝子皆言悲矣,泣父思母。祝葬贤者,长眠为安。归幽府以佑子孙灯火长明,长孙长宜。

“梅千念,你想你爹爹了吗?”管家蹲下身,搀扶着梅千念,轻声在他耳畔问道。

“我当然想爹爹了。”梅千念答道。他回答完管家的话直冲冲看着墓碑刻字。“爹,你快回来,千念害怕!”梅千念刹那间声泪俱下,一遍遍喊着爹爹。

梅沁似被梅千念所举吓到,跟着哭出声来。管家随即站起,抬手示意唢呐匠在吹,黄钱银纸烧了一遍又一遍,火色炙热,升起淡蓝烟随风而无踪无影。

唢呐声回荡在沉静的山野,曲调高低有度,凄婉的音色好似时刻都在扣人心弦,足以调动内心每一处细微心绪。

管家抱着梅沁,走在队伍最前面,梅千念跟在最后面,面色显得有些是论落魄。“哥,你说爷爷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爹爹真的会出现在梦里吗?”梅沁问向站在坟前不知所措的梅千念。

“我梦到过,所以我觉得你也能。”唢呐匠笑答道。梅千念听言驻足回望哪一处竹林深处。他只看见那一片竹丛一片翠绿,数不清的竹叶随风舞动,寥寥枝叶落于地,随风飘入竹丛深处。梅千念再往前,只见一队人已匆匆走到前面,走进杂草小路。不远处传来阵阵马鸣,马蹄阵阵踢踏。有人驾马长驱于野田丛见。微风轻抚过他的鬓发,望想无边稻野,山涧传来阵阵鸟语空鸣。

九九重阳秋高风凉,晨日烟波微茫。江湖湍急有人掌船摆渡,舟上有人握剑坐于船头。其人头戴斗笠帘纱所隔,不知男女。其人一袭墨衣,腰间佩有一枚白玉。

栈桥前流水缓缓,草色萎黄。秋意感寒,大小落木混杂浮沉随风飘落起舞。微风轻拂其人斗笠帘纱,她牵马从栈桥走过,走向竹林深处。

“爹娘,孩儿回来看您了。”其人解下斗笠,才见其人真容。他脸有刀疤,眉粗唇厚,留有杂乱美髯。他身形并不魁梧,甚至瘦弱。身形与面容极不相称,他抚顺鬓角杂发,从包袱里拿出一叠黄钱。“这时节还能能回来看看,以后就没什么时间了。爹娘保佑万事顺遂。”

其人见一旁石碑新立,走上前,嘴中呢喃。“先父梅羽凡,慈母周灵之墓。子梅千念,女梅沁敬立,广政十五年夏。”他轻轻拂过墓碑沉灰泥泞,嘴中呢喃。

黄龙镇上寂寥无人,他独自牵马走在街巷。清风徐来,卷起一阵细尘。曾经羽府换了牌匾,成了知县私府。府邸大门紧闭,两旁石狮栩栩如生。他伫立许久望着门匾伫立良久都不曾有人出门,街上行人来往。

“奇怪,这镇上的人都去哪了?”他不禁心生疑问,这与他印象里青龙镇大不相同,街上小贩,户户大门紧闭。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至黄龙客栈果不其然又见大门紧锁。

“奇怪,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嘴里念叨,牵引马绳走进一旁小巷,走至后门。

啪,啪啪。敲门声响,只许久未有人应。“叔,是我回来了,您开开门!”他还未听见有人回应,他这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好,连忙拔剑抵向门闩。

后院内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几处野草跺,明显是有人还未锄尽。马厩里圈养有一头乳牛。他将斗笠解下,马匹拴好,干草一大把平铺进马槽。

他将客栈寻了个遍也不见有一个人,而乳牛看来健硕,明显还有人在悉心照料。她独自坐在后院台阶,解下那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下,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恩仇对半分的周穆雨。

“或许叔刚出门没多久,可他又能去哪呢?”周穆雨百思不得其解,再入黄龙镇后一切都显得让人觉得陌生,觉有诧异,却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久也不见梅千念,他该不会也出了什么岔子?

此刻前院传来响动,周穆雨下意识连忙避身,越至屋檐之上。周穆雨向前院望去,见有一人身着朝服,约至三十有四。其体态清瘦,面色黝黑。

他从灶房走出,手里拿着两个干窝头,一碟酸菜。走至庭院石桌坐下。还未等他将一口窝头咽下,周穆雨已悄然走近他身侧,拔剑抵向其人咽喉。

他感脖颈一凉,小心翼翼向侧扭头望去。“你,你是什么人?”

“再多看一看,刀剑无情。”周穆雨冷眼道。“你又是什么人?”

“你看不出来吗?“他小心翼翼回过头去,双手止不住的哆嗦,以至于连筷子也拿不起来。“本县县尉,还不知小官何处得罪女侠?”

“我问你,这客栈里的人呢?”周穆雨问道。

“客栈?这里早不再是客栈了。”

“你什么意思?”周穆雨手中剑捎用力遍将他脖颈划出一道口子,血顺剑染上衣领。“再不好好说话,我就剜了你的脑袋!”县尉此话一出,周穆雨便已知定是出了变故,现最要紧的是要知道梅千念的下落。

“我再问你一遍,这客栈从前的人呢?”周穆雨将长剑握的更紧,冷眼狠瞪。

“死了,临死的时候把客栈卖给了一个卖包子的,之后我再次租住。”他本以为一介女流又能拿他怎样,可如今脖颈传来阵阵隐痛。他故作镇静,不敢再将她惹怒。

“死了,怎么死的?”周穆雨又问道。

“这我可不知,我来此租住的时候那个卖包子的已经在此住下来了。”

“哪个卖包子的?”

“他就是个卖包子的,不过出门了,说是趁城门未封去城外接她老娘。”

“去了多久了?”

“昨天去的,估计回来要到明天了。”

“女……女侠,女侠饶命,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那县尉扑通一声顺着石凳而下跪在地上。

“你可知梅羽凡?”

那县尉听到梅羽凡一名面色惊讶,嘴角颤抖。

“说,他梅家府邸是怎么成了县令私宅!”

“女侠,女侠明鉴啊!那都是县令的主意,是他看上了梅家府邸,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梅羽凡是怎么死的?”

“他道青龙镇之后已经快不行了,之后他莫名其妙就死了,之后县令搬进府邸,”

“他的孩子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人微言轻,他的事怎么可能说与我听?”那县尉说着颤抖着双唇,神情双眉流泪唇齿流水倒显悲悯。

周穆雨听完长叹一声,收起长剑。周穆雨本起杀意,但突感后背一阵发凉。她凭借多年流离在外经验,察觉定是有人监视。她回头探查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一切如常有时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那只能说明对方武力精深,远在自己之上。

待县尉转身再往时,已不见周穆雨的身影。他连忙冲出客栈,奔向衙役。

夜色昏沉,街巷沉寂。只瞧见有打更人手握微微烛火一盏,事儿敲响铜锣,嘴喊亥时,让人当心火柱。

周穆雨一袭墨隐束装,并未像从前般掩面易容。她走至县令私宅,见宅门打开,屋内烛火已熄。她当知事有蹊跷,她已顾不得多想对策,她的心里点击的唯有千念下落。她拔剑便如入无人之地。

周穆雨行至前院,众侍卫私兵已将他团团围住,众人手燃火把,照亮了她的脸颊。她左右观望,见百日县尉正藏匿于一旁角落。

“夜寻本官所谓何事?”众侍卫私兵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周穆雨循声望去,见他身着官服走来,冷眼朝向她上下打量。

“我以为是多大一号人物,原来只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侍卫搬来椅凳,他坐于上面色慵懒。

“说,出于何事夜寻本官?”

“今年春时,你侵占梅家府邸,你可知他们一家现在何处?”

“你是他们什么人?”

“本官日理万机,那里来得闲暇管这些事,快些离去吧。”

“狗官,非得我将剑搭在你肩头你才肯说人话?”

“你一个小小女子又能有什么样的本事将剑搭在我的肩头?”

周穆雨闻言轻笑轻抿双唇。“今日起风,又有雨雪交融。”

县令不知她所言何意,闻言便大笑起来,众侍卫见县令笑语,本欲随声而附,又见周穆雨双眸逐渐冷肃,一时间又不敢大意。“她怕是早已吓破了胆,失了神智唇舌不清。速速将其拿下,本县令要明日问罪!”县令一声喝令,只见寂静黑夜里周穆雨不慌不满拔起剑来,剑指一众侍卫。“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来?”

周穆雨横剑刺入众侍卫人等,刀剑相往而未闻有刀剑刺杀之音,唯见风止,众侍卫有人中招向后踉跄,有人只觉只有一份风来,咽喉间传来一阵粘腻之感,随后一阵刺痛。县令见周穆雨势如破竹,众侍卫皆不可挡怎不惊恐,他连忙跑进屋内,情急之下寻得一把剑匣,取出一柄长剑以求防卫周穆雨取命。他藏身于一侧屏风之后,警惕看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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