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桃花源里桃花君(1 / 2)

追袭萧何后七日有余,桃花岛各族民已整装待发,他们站于高台之下,静待李健仁一声令下。

李健仁立于高台之上,族民自下而望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晚冬的清风沾染寒意,族民口吐热气,幼子躲藏其父斗篷之下。“诸位族民,我们走!”他眼含热泪望着一哄而散的族民走向港口,登上甲板。

“给。”李健仁听见杨若华的声音,他转身望去,只见杨若华立于身后。“什么?”杨若华未在语,只将三本书册塞于李健仁怀中。“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看,要是丢了可再没有了。”

“刘璃,你好好看着梅千念,我们上船了。”杨若华抱起还只蹒跚学步的梅沁,向梅羽凡与林辰走去。“等等我们!”杨若华说一句,众幼童向其学话。

李健仁摊开书册,是一本族谱,族谱夹杂着几张列传稿纸。族谱是每当族民诞下子女,老者辞世便要请神添笔,封笔的重要物件,杨若华此刻交予他,其意便是将从今族民交予他手。其列传自他登岛后还未有时间翻阅。

海浪拍打船身发出滔天轰隆,船身随着海浪而起伏。李健仁独身立于甲板,双手紧紧握着两本列传。

“天下之大,何处是族民归处呢?”李健仁心想,此番之后他的每一个不起眼的决定都会关系到族民生死存亡。若是占山为匪寇,若是再寻一处寂静之地?

船舱内传来幼童哭喊,其父安慰,李健仁闻后双拳紧握,风翻阅其手中列传。

天复初年,慈父任大唐禁军之领,而至家破人亡。今桃花再开,族人追忆思往,故作此话以记之。

梨花开落纷如雪,夜月清明。吾少时夜读《孟子》,时闻屋内窃语,偷闻而知。客曰:“街有老夫卖儿吃女,而衙役形如虚设。若天下安定,必驱乱朝贼子。”父曰:“而今大唐衰败,往日荣光怎现?以何救国救民于水火?”客曰:“举兵平乱,诛杀贼宦,拥立新帝。”

次日辰,父特命族民北往,而父穿袍披甲,配剑领军尽忠昭宗。

大顺元年,战鼓似雷鸣,烽烟无序变化多秋。清风伴旗舞,雀回春暖携喜来。父远征晋藩,胜多败少。父归来时,酒满稻野,与甲兵同乐。昭宗终盼复唐有望,而禁军亦损过半。昭宗亲信十二卫大将军周策进言曰:“先帝蒙经霜雪、冒风寒之苦,虽有贼臣鼓动之责,更因朝中臣宦交杂,先帝失其制约。陛下承继大统,人心拥戴,实为大唐之幸。而今民众多灾多苦,有其父当街卖子,其母烹其女以食之。而今大唐风雨飘摇,若再战必失国运,国生事端。还望陛下诏令朱忠权辞令,口风婉转,令其心悦诚服。

然长安城外皆四面楚歌,昭宗既恐藩镇势力根深蒂固,又怕往后无兵再用。唐皇再无他法。

父秋时与残兵铁甲死守晋阳,张韩两军久攻不下。其父杨复之命葬送于张韩之手。

同年冬,寒风刺骨,木叶潇潇尽落。寒霜附野耕,浮雾散尽。恰逢吾束发之龄生辰,亦为其母奔袭百里携父遗骸而归。

次月张韩残部提刀披甲诛屠族民,吾于危难之际所担族长之位。父所授族民梅花落雨阵法,亦幸得墨家之子助阵杀敌。适才杀出重围,转危为安。其母惨败于铁甲刀下,族民百余血流成河。

墨家之子得闻父卫晋阳而终,劝解吾以族民为重,言道渤海有岛,供以渔人休憩。愿吾携族民同往,占岛谋生。

墨家所撰《墨子》,墨家之众誓为承继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心念造福万民为己任,而今天道崩塌,至万民颠沛流离。墨家之子,乃吾挚友也。当日分别之际言曰:“天路殊途,道阻且长。只期剑心所指既为康庄大道,眉目所向皆尽心中所往。他日江湖相逢,必再把酒言欢。”

“即刻上路,就此别过。”

初临荒岛,族民百余。而岛屿荒烟野蔓,茅屋漏雨破风,箪瓢缕空,族民人心惶惶不得安然。而今天下大乱,吾为规避战乱至此,终日不得果腹。深冬天寒雪落,吾日日蹒跚踱步而无可奈何。幸得有渔人垂钓,授民以法,适才过冬迎春。奈何荒岛贫瘠无耕无种,只得任由族民登船抢粮劫水。

多年流迹,每念父母便手植桃树以寄哀念。故唤此岛名曰桃花岛,桃花林唤桃花苑。所忆伤心处,每每涕零不知所措。吾所承继族长之位,实为往日所汗颜,不称其族长之位。只族民爱戴,以先祖之名相敬。

日复流转,春冬变换。一恍桃木成林,遂建祠堂以慰先祖之灵。余粮酿有桃花美酒,出入造有帆船港口,铺设板桥。族民合家欢乐,夫妇举案齐眉。

李健仁看的愈发入迷,而其后文章顺序杂乱,有头无尾。他将列传小心夹回族谱。抬头风雨袭来,仰望眼见头上三尺有人撑纸伞为自己挡雨。李健仁回头仔细辨认,原是刘芳。

“还不睡?”刘芳一手搭在李健仁手上,望着他那红眼。“你怎的也不找一处亮堂地方,如此看下去还不得看瞎了眼睛。”

“无碍的。”李健仁回答道。”孩子们睡下了?”

“是啊。”刘芳答道。“他们玩的开心怎得都不肯睡下,平日里就数梅沁最乖,现如今大了也懂得了玩乐的乐趣。”

“你猜猜我适才看到了什么?”刘芳谈及此,忍不住眼含笑意,一双眸望着李健仁半刻不离。“什么?”李健仁附言问道,将族谱塞进衣怀内衬。

“是杨若华,她刚刚闻见鱼腥便止不住的干呕。你们海上长大的人家,怎得就会这么容易干呕?”

“你什么意思?”李健仁不懂刘芳话中含义。

“傻瓜,我猜她是害喜。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刘芳话毕,红着脸藏进李健仁怀中,一手挽过肩膀将他紧紧抱住。“这天怎得还这么寒,冷得直叫人哆嗦。”

“我们有孩子啊,有刘璃呀。”李健仁缓缓将嘴靠进刘芳耳旁,轻声细语道。

“刘璃毕竟与你没有……”刘芳话未说完李健仁便用双指轻按住双唇。“她就是我的女儿,今日是,以后永远都是。你要是想给刘璃生一个妹妹或者弟弟,让她有一个伴还好说。可若是为了有一个所谓的我的孩子,刘璃如果有一天都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的。孩子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一切随缘即可。”

“你刚才说我妹妹干呕?”李健仁问道。

“对啊。”刘芳双目含泪,答道。她心里净是欣慰,亦为此感有难过。她想紧紧抱住他永远都不撒开,可她也怕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她想脱口一声爱字,她怕他醉酒时,睡梦里呼唤的不是自己的名字,更怕那一句爱意之后对他所有的念想,一切的一切就像海上皂白的泡沫一般破碎。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我就知道徐清旧这小子耐不住寂寞,算着日子,他师父一上岸他就与妹妹行了鱼水之欢。”李健仁脑中浮现徐清旧与杨若华床帏之事,忍不住咧嘴笑出了声。

“李健仁我爱你,你爱我吗?”刘芳终鼓足勇气,破口而出那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意。

“不是说妹妹的事吗?”李健仁被刘芳一问心里不自然泛起怵来,他不知她怎么突然悲伤落泪。“你怎么了?”李健仁轻轻拭去她脸颊清泪。他察觉到她的双眸神色中有一抹说不出的力量,好似一瞬间钻进心扉,直抵魂魄深处。

李健仁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似因亲耳听到她心口所言情意。他们好似不再波涛翻涌的甲板之上,而是来到了一处花海,漫天的桃花纷飞,微微一抹香甜在鼻尖萦绕。他这才察觉从燕京到长安,再回到桃花岛一路走来。他从来都没有像向她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以至于先让她张开口来。他这才感受到自己的软弱,那么多的话对旁人讲来是那样轻松,对她却未有过敢提过半句。他们彼此注视着对方,李健仁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应当做些什么。

李健仁情不自禁吻向刘芳。舌尖缠绵,他们如痴如醉地紧紧抱住双方,刘芳的伞早已不知觉被遗弃到了一旁甲板。

次日一早,李健仁被刘璃一声声爹爹唤醒,他睡眼朦胧,睁眼便见刘璃拿来清水一杯,坐于床边。“怎么了?”李健仁问向刘璃。

“爹爹该吃早饭了。”刘璃答道。李健仁接过水杯,侧望族谱摆在床头。

李健仁打开族谱拿出列传。那列传已归列整齐,是由字迹区分。李健仁想来,应由是刘芳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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