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夜茶凉(1 / 2)

显德元年,魏长青与世长辞,其义子柴荣登基,仍沿用显德年号。同年北汉联合北辽大举攻周,意图一举歼灭周国。

高平之战周国大获全胜,显德二年,柴荣遣将伐蜀,此击并非誓要灭蜀而目的是为将蜀国领地困于巴蜀之地,以免骚扰边境。同年,柴荣便开始谋划魏长青未做之事,南征伐唐。

华山北峰有一小亭,矗立于崖壁之间。亭外空旷,三四十名道家子弟列阵,握剑习武。亭内有坐二位道者,身着薄薄道袍,煮茶品茗。其正位便是清虚。

亭内石桌摆着一道请柬,婚书起笔撰有徐清旧与杨若华之姓名。清虚缓缓卸下腰间青木宝剑,放置于婚书之上。“师父是欲赴约?”说话之人坐清虚身旁,他便是徐清旧走后,清虚新收大弟子陈蒙。他目不转睛望着清虚,他就怕此行清虚步履维艰,恐有不测。他发髻乌黑,留的美髯大致到了肩膀的位置。

“此番前去,怕是终不再返。”清虚笑言。“从今以后,你可要带领众师弟潜行道学,不负为师期望。”

“徒儿谨记。”陈蒙说完跪拜恩师,双眼含泪,作辑叩头。他双手执礼,哽咽再语。“弟子愿与师父同往,也好照顾师父一路起居。”

清虚听言罢手笑言。“人活一世,诸事因果必有其缘由,所经所遇早已尘埃落定。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吾必随风抚云而去,化作一缕烟尘,成就一把黄土。徒儿年过半百,亦经过生老病死,如今你又何必为其离别而感伤呢?”清虚感知自己大限已近,言外意便是临终嘱托。

“徒儿愚昧。”陈蒙回答。亭外众道听见陈蒙啜泣,皆停下招式,望亭中而去。

“这把剑是为师以水寒剑为基础,锻打而成。你若以后再见此剑,持剑之人必是我那儿徒徐清旧,或是其子孙。蒙必倾力相助,吾亦心安。”

“弟子期望师父一路平安!”众道跪拜,以礼恩师。“师父,茶凉了,我给您换一盏吧。”

清虚听言罢了罢手以示不用,紧接着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想当年为师与羽墨共创羽家剑法,常常废寝忘食。每每烹茶而忘饮,以至于一夜茶凉。凉茶味苦,也更让人提神醒脑。”清虚想起长久乏味生活里那为数不多的一抹甜,下意识露出微笑。他望向亭前空地,好似闻见了酒香,野肉糊苦。

刚入腊月,正是寒风瑟瑟之时,梅羽凡一行登岛做客是为赴约。浪船如裹上一层白衣,梅羽凡登上甲板,望着寒冬海浪翻涌,浓雾缭绕,只微微望见远远岸边缓缓有人行过,疑似朝向他们眺望。

梅羽凡手趴船舷驻足回望舱内,林辰正抱着梅沁,梅千念因为晕眩还未醒来。梅沁是梅羽凡与林辰之女。梅沁藏在母亲的怀中酣睡,林辰瞧见梅羽凡正望向她们,双目含笑,将梅沁抱得更紧。梅羽凡挥着手,以示让她休息。

船行靠岸,梅羽凡一行登岛,他所见此情此景,心下萌生出作诗的念头。“寒风起兮海哮吟,腊雪飘兮鬓霜白。”他刚读出一句,脑海中总忆起周灵所作千年千念。

“你终于来了!”船只靠岸,梅羽凡耳畔响起一个女娃娃的笑声,抬眼望去正见那叫刘璃的孩童朝向跑来。其身后正是李健仁一行。刘璃跑来连忙抓住梅千念,欲将他带往梨园。

梅羽凡见有一老者走在最后,越近时才看清其容貌。“清虚师叔!”梅羽凡连忙搀扶清虚胳膊,问话细声轻语。清虚体态佝偻,拄着拐杖,听见梅羽凡声音尽显笑言,轻轻拍打梅羽凡的手。“凡儿,你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

清虚登岛比梅羽凡早些许时日。他已换下道袍,穿上了徐清旧专本为他置办的御寒厚衣。

“这一路可还顺利?”徐清旧问向梅羽凡道。

“一切安好了。”梅羽凡答道。

“手伸出来!”清虚一把拉过梅羽凡的手,正要为他诊脉。

“师叔,我很好。”梅羽凡抽出手来,反而紧紧拉住清虚的手。“师叔,许久不见,您过得可还好?”

未等清虚作答。“姐姐,姐姐!”林辰见杨若华喜笑颜开,她二人多年未见,林辰紧紧趴向杨若华怀中,将她紧紧抱住。直到怀中的梅沁传来哭喊,林辰才反应过来,将梅沁塞给梅羽凡,又将杨若华紧紧抱住。

“她还是那样?”杨若华看她神态,想到自己明知故问,轻叹一声,将林辰紧紧抱住。

次日破晓,梅沁哭声吵醒正在踏上酣睡的羽凡夫妻,林辰端起昨夜便为她备好的羊奶,放置炭火一旁热到适口便好。

“千思辗转与君别,梦梅香,风吹落。残春破晓忆家珍。一夜情愁,风打薄衫,萧音辗转,无心宫墙柳。月清如镜似归乡,戏跨断桥劈矮松。长相思忆千年念。问情寄何,笑打黄酒,醉后多贪言。”梅羽凡提笔所叙词句,借颂以青玉案。欲回叙周灵那首千年千念。林辰见到梅羽凡提笔,还未待到梅羽凡笔落砚台便迫不及待抽出纸来大声诵读。

腊月日暖而风寒,府邸红装新裹。此言或早已成了史书中不足为道的一笔,直至徐清旧找到杨峰手书,这才得以明了。杨若华看过手书后便定下婚行从前楚国礼俗,诏巫帝以祭之。梅羽凡得闻杨家祖上本是楚国之后,不禁感叹。

李健仁总觉得少些许热闹,想起在川蜀时念念不忘的铁树银花,便与梅羽凡一行偷偷准备。

黄昏时阳气锐减而阴重,新建祭坛下人群涌动,以观祭祀大典。祭台上装有立柱,站有数十巫祝,戴有青面獠牙神鬼面具,祭台燃香,有烹牛羊以祭。

徐清旧杨若华分着红装,分别站祭台两侧。寒风呼啸,有雪点点落在发髻,肩头。钟鼓协奏,号角萧然。

“佳人欲意偕老兮,举婚仪而相濡。告慰先祖兮,引魂归而赞祝。巫帝显灵告此德兮,庇佑长孙而长宜。”李健仁举酒踏走至祭司一旁,作辑跪拜以敬。

夫妇告巫阳曰:“佳人缔约,过千年情不移兮,迁万地而不弃。至魂飞魄散兮,至海枯而石烂。”钟鼓音越来越急促,风越来越令人感寒,云厚而雪愈深。

巫阳对曰:“魂归来兮,上帝念其从;若反帝约弃之,必遭其噬兮。”巫阳再曰:“魂兮归来,烹羊以祭,燃香以祀。上告巫帝,下通幽都。诸神已证,司命为其祝!”

“魂兮归来,负神约而掷流沙千里,旋入雷渊。魂兮归来!弃君之天亡,舍妻而子绝。夫妇不离不弃,天道送子!”司命舞祭而附唱祝歌。

礼毕楚人之后皆乱曰:“魂归来兮,雪落而结发。舞思先祖兮,天垂泪而慰长青。披霞赐冠兮,万禽鸣。肃击鼓乐兮,求偕老。巫帝庇佑兮,子福禄。魂兮归曰,奔月乘云归曰,天生暮火而奔千里。魂兮归曰。”

乌云密布,有上身净衣者,举桶融有铁水。有人将柳木棚搬上祭台,李健仁手握木棒。有人抛洒铁水,李健仁挥打以击之。铁水击落棚顶红花,散开成满天流星。楚后祭司跪地而歌:“目及千里兮,而步青云。巫帝庇佑长孙长宜!”

阵阵金光映衬着众人脸颊,天降片片雪花。漫漫铁花点缀飘满落雪的空,一如流星坠地。柳棚摇身一变成了火树,生出朵朵银花。一时璀璨至极,光彩夺目。

暮时,新娘新夫跨过火盆,众士亲友笑之以祝。夫妻对拜,祭司点燃艾叶,绕着二人舞歌以敬。清虚坐父位欣慰看着他二位新人,眼含热泪,心中更有百感交集。客座外刘芳,奏琵琶曲以颂词诗,高唱曲歌。

梅千念,刘璃挤在人群最前,意欲打闹,满怀欣喜地要瞧一瞧新婚夫妇和平日里有何变化。

宴席渐散,梅千念双手攥着梅羽凡衣角,坐在地上。“你长大了娶谁当媳妇呀?”不远处刘璃传来笑问。她头依偎在其母刘芳腰间,紧紧拉住起母亲的手。

“娶你!”梅千念坐地听言笑答,引得一众人等开怀大笑。

庭院宴席只剩李健仁,梅羽凡。他二人并未有打算作离。林辰不知他们饮到何时,便在桌角点上一盏油灯。“等灯燃尽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打你!”林辰故作威胁,梅羽凡听言笑着点头以应允。

他二人还在对酒当歌,喜不胜收。直至不远处婚房烛火已熄,他二人望月不知月隐向何处,看到四周一片寂静,冷风瑟瑟地吹才感夜深时晚。“这桃花酒果然醇美,不过酒劲倒没有燕京时那黄酒大。”梅羽凡晃着脑袋,迷迷糊糊得已经睁不开眼。“人生如月,阴晴圆缺万不能改。当醉酒以歌,乐其逍遥。”

“你现在身体怎样?”李健仁问道。

“这段时日一直为他们筹备婚礼,忙得一直没能腾出时间与你好好一叙。”李健仁所言语意有愧。

“这是好事,如今徐清旧都成家了。从前只想他不懂情,却疏忽了那亦是一种情。”梅羽凡闭口不答李健仁问题,倒是唏嘘起徐清旧来。

“察觉到身体有什么难受的就说,有病咱就治。”李健仁并未理会梅羽凡岔开话题。如今此刻,他越发觉得他身体有恙。

“你该不会还想着你那亡妻?”李健仁又问。

“你是不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梅羽凡苦笑,不愿让他再问下去。

“芳今日所弹一曲其意我只通晓大概,都是些什么意思?”

“不过爱别离,佳人终成眷属。”梅羽凡答道。“我想起来了,我此番前来是因你的婚书,前几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与李健仁一起成婚。”

“怎么,还在乎她的曾经?”梅羽凡问道。

“我与芳,搭伙过日子嘛。也不是非说得上什么在不在乎,曾经什么的,我完全没放在心上过。在桃花岛上的日子淡如清水,唯一美的,无非是等到桃花开时,花瓣会铺满去归时的山路,连泥土都带着桃花的香。其实办不办婚礼都没所谓的,到时等桃花再开,向天地祈愿,祭慰先祖就够了。”

“爱别离,佳人终成眷属。我越来越觉得能与佳人共赴白首其实是一种上天的恩泽。”李健仁唏嘘道。话毕才觉酒饮愈寒,梅羽凡话到嘴边,不知该从何讲起。“若如此一般,却不能得偿所愿。说到此我还真羡慕徐清旧那小子。他活得比我们想象得要快乐。”

二人举酒朋辈许久,梅羽凡才缓缓而谈。“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一心一意的人,可我的心里却还是因此而觉得悲伤。或许还有很多的原因,可我这一生并不能像他们口中一样能择一人而终白首。周灵便是我全部的前半生,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或许我说这样的话会让你觉得我是在无痛呻吟,或许会让你觉得我并非对林辰真心相付。可痛苦是真的,那如潮涌一般的回忆一遍遍将我击碎,一次次寒痛刻骨。我愿意林辰便是我的后半生,是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后半生唯一的曙光。”

“有时候我也挺怕的,你说,等我走后是与周灵合葬,还是该与林辰?我与周灵有千念,我与林辰有梅沁。你说他们长大后又该怎样看待他们的爹爹?”

“或许我真不是如你所言是那样幸运的人。”梅羽凡苦笑,饮净杯中桃花美酒,再欲言而又觉得心里悲又喜。“其实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我过得很快乐,林辰虽有病在身,不过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久了。孩子也很懂事。我总是在快乐时想起她。说到底,是我想她了。想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样,想她冬日天冷会不会添衣。

“相思有时候是一个好东西,想到开心的时候相思就是甜的,想起难过的时候又让人觉得苦不堪言。总好歹让能自己知道自己还有呼吸,不至于被如潮般的琐碎所掩埋。但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时间一如白驹过隙,你又何须想那样多呢?”李健仁宽慰道。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苦衷,听着梅羽凡的话,李健仁心里不经意萌出一股羡慕。那并非所遇种种,关乎情爱的羡慕,而是关乎于他这个人,他也想说这样的话,可又能从何谈起呢?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李健仁问道。

“假若你刚见她第一面时,你只觉得她亭亭玉立,彬彬有礼。初相识后,她会让你觉得温暖,一如雨中的一柄油纸伞,寒风中袖间的暖炉。相知后,她又会突然变得很客套,与你交谈会变得小心翼翼,更怕麻烦到你。假若你们相恋后,她又会担心你天冷时有没有添衣,今日饭菜有没有糊弄了事。她有时候也会很挑剔,时常为你整理发髻,紧的生疼。会催促你夜夜泡脚洗牙,若有一点点不耐烦就笑问是不是不爱她了,威胁明日不给你做饭吃。”

梅羽凡话之假若,句句所言都是与她的回忆。梅羽凡话完,桌角油灯正好熄灭。他这才想起林辰临走时说过的话,于是匆匆拜别。

李健仁却不着急回屋,他一人苦饮杯中寒酒,感受到雪落在肩头额间鼻梁。“我又何尝不想能如你一般有一份值得回忆的回忆。”李健仁自说自话,提起酒一饮而尽。他的眼睛滑落一滴清泪。“他们抛弃我三十余年,大概我再也不会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便闭着眼睛说着胡话,他只感到头越来越晕。他走路时摇摇晃晃,刚走五步又跌一大跤。

次日午时,梅千念才从睡梦中醒来,梅沁正趴在她的身上正着双眼注视着他。梅沁见她醒来哇哇大哭。兴许是林辰走时匆忙,未能给梅沁热奶充饥。梅千念驾轻就熟将梅沁抱在怀中安抚,走至窗前却左右探望却仍不见父母亲的身影。

屋外落雪约一尺厚,街巷空空如也,也不见又脚印往来。梅千念不禁心底好奇,想不出他们回去何方。“该不是自己回家,扔下了我们?”梅千念自言自语,却来不及细想,梅沁哭声越来越大,与安静的四周形成极鲜明的反差。梅千念重新复燃屋内炭炉,倒上一壶新鲜羊奶。“你别哭了,快好了,快好了!”直到做完了手上的事,才将梅沁重新抱回床上。不一会儿的功夫羊奶便冒起寥寥白烟。

梅沁心满意足打了一个奶隔,心满意足揉捏着梅千念的脸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哭声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吗?”梅千念听见屋外动静,有人踏雪而来。

“没错。”说话人的口音中带着一股很浓重的异域腔调,以至于梅千念听得不是很懂她们口中的意思。梅千念爬上窗台,探出双眼偷望,见有二人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古怪衣物,正朝他走来。梅千念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位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她带着扎着藏辫,用以五彩四线编织着珊瑚,珠宝。她的面色如明月一般夺目,双眸似星海中耀眼的北辰。脸颊通红却未有皲裂,反而比冰雪还要剔透。她带着白珠项链,一袭白衣,金丝点缀腰间,衣襟。不过她的脚踩在深深的雪地中,梅千念看不清如她般穿着古怪的人会穿着怎样的鞋子。

“我看见他了!”那一女孩笑着指向梅千念。

梅千念听见那女孩大喊,连忙看向床头梅沁。梅沁只翻过了身,梅千念听梅沁还传来细微鼾声。“你们声音小一点,我妹妹还没醒呢!”

“呦,这是谁家的孩子!”那女孩见那男孩出门便向她大喊大叫,不由得又提高了音量。她想朝向梅千念走来,身旁人有人意会她的意图,伸手便已阻拦。

“小孩,你是谁家的孩子?”女孩见梅家欢不答,又问一遍。

“你又是谁?”梅千念问道。他脑海里仔细回忆,想到自己随父亲登岛后还从未遇见过那样穿着古怪的人。梅千念不知她们是客人,还是坏人。小心翼翼将门合住,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们二人。

“殿下,你看这小子还将门给合上了!”那人说着不由得笑出了声。“小子,你合门是不是家里还有人?”

“我刚才不是说让你们声音小一点,我妹妹还没有睡醒!”梅千念此言也算间接回答了那人问题。

“小孩,她们都到祭祀台那边去了,你为什么不去?”女孩觉得自己受到冷落,直径踏雪走向梅千念。“你为什么不与我讲话?”

“你没有名字,我爹爹说没有名字的人要离他远些。”梅千念目不转睛盯着她二人模样,不慌不忙向其解释道。

“傻孩子,是不知道名字吧。”女孩听言笑道,想到自己中原话不好这小孩比自己还要不如便笑得更合不拢嘴。“我叫耶律淑沁。来自辽国。”

“你名字怎么有四个字?”梅千念反问道。“那他呢?”梅千念手指她身后之人。

“这有什么稀奇。他是阿木古郎,我的仆人。”他双手合掌置于胸前,鞠躬以礼。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耶律淑沁问道。

“梅千念。”

天气日暖而风寒,未消残雪压弯桃木枝头。昨日婚礼祭台下人涌如潮,有一队辽兵在人群中拔刀开出一道小路。警备迎宾。

李健仁,徐清旧,梅羽凡三人站于祭台之上,她们目不转睛看着地下同族。刘芳红着眼眶抱着刘璃,杨若华再后握紧双拳。李健仁将地方选在祭台便是因为祭台也可用于擂台,更易设伏。

“李大人,许久未见还不知近来可好?”那用弯刀开辟出来的小路有一辽人快步抱拳走来。其人身着锦衣锈服,佩戴金饰。他留有美髯,束发成辫印堂缠束有一枚血红玛瑙。他一张口便有一股浓重的羊膻味,黄垢积厚的牙。

“不知阁下是?”李健仁今早便收到一封血书,血书字迹缭乱,鲜血覆盖了大部分内容。李健仁虽知事态紧急,也猜不出事情缘由。从他们装扮来看,很明显他们是辽国军民。在外的暗探能呈血书送岛很大程度上便是遇上了他们这号人物。

李健仁心想来者不善,先行走下祭台,拦在其人面前。

“你是萧何?”李健仁问道。

“是啊,十余年未见,你还一如昨日之姿。而我已经老了。”

“将军今日前来是为何事?”李健仁开门见山,问道。萧何听言一愣,嘴角冷笑。“我已经不再是将军了,现如今只是谋得临横宫禁军统领。”

“李大人开门见山,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萧何收起笑颜,望向岛上一族人潮。“在辽国西京大同聚集江湖志士,自称言是墨家子弟。这自称墨家子弟之人一直骚扰边境,还妄想破坏大辽与汉国联盟。我需要清除这部分力量,我向主上推荐了你。”

“这是诏令,若你接受敕封,这桃花岛,才能一直是桃花岛。”

“我想你比我清楚,如今我大辽海上势力早已能抵倭国,你这小小的桃花岛岛主,又怎么能保得住?”

“乌力吉!”萧何向后大喊一声,只见闻讯匆匆走来以为身着仿制前唐官服,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

“这位是完颜乌力吉,在东京府什么官职来着?”萧何笑道。

“东京府刺史。这桃花岛划为东京府所管辖之地。”完颜乌力吉下从袖中抽出告身。“大人鱼符已交予参军代为保管,上交尚书府核查。这告身还需大人亲自署名。”

“没错,可汗诏令现敕封你李健仁为桃花岛岛主,京都府节度使。特令京都府节度使即刻赶往西京大同府清除墨家余孽。”萧何将诏书连同告身一同交予李健仁手上。

李健仁打开告身,仔细看来才知晓这告身亦是仿其旧唐制式,印有尚书府的官印。诏书是以羊皮制成,绳结处镶有金丝玉兽。

“此行途中得知你新婚不久,仓促备了些礼物,恭祝你新婚快乐。”萧何说完示意左右侍从。侍从恭敬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匣呈上。

“这是汉国贡献给我大辽国的宝物,名叫月夜明玉,听说只要在白天能吸纳足够多的日光就能在夜里亮如烛火。可汗特许,赠予京都节度使。”

李健仁听完,伸手作罢。“怎么,是嫌不够?”萧何所见四周一片寂静,尤其李健仁并没有任何反驳,还以为此事板上钉钉。现在罢手以拒,萧何想不通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不由得疑惑。

“先祖逃难至此,那个时候耶律阿保机初立北辽不久。而如今却成了你们的国土,其意是不是就是我杨家一族都是你北辽子民?可我一族,乃前楚后裔。又怎能摒弃这汉人一脉,更不须说举兵屠墨。”李健仁字字咬牙切齿,口吐碎末。

“我汉人以儒立国,自是以礼待客。新婚礼物我收下了,不过官职一事还有待商榷。”

李健仁走回祭台,抬眼望一眼梅羽凡,轻声叹息。墨家与他渊源颇深,如此下去又该如何是好?”李健仁心想,在心底里左右盘算,不知如何是好。

“徐清旧,送客时记得带上岛上最香醇的桃花酒以还上客祝婚之礼。”

“岛上事物繁杂,就不送客了。”李健仁转身作辑恭送。

“我,或我一族对那广阔辽国如那沙砾般的存在,墨家或亦是如此。辽国天子又怎会亲自下令?”李健仁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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