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拭血踏归途(1 / 2)

月圆风高之夜,宫殿房檐有两人行影扑朔,一晃潜行宫墙之内,急行至大殿之内。

“什么人!”侍卫统领觉有人从房顶掠过,大声喊道。却许久未能察觉到有半点踪迹。

铜铁甲胄稍有动静便吱吱地响,那禁军统领握弓面色冷清,仔细瞧观檐上夜色。

“走吧!”未过许久,那禁军统领罢手收弓,下令继续巡逻。

大殿之内,李健仁,周穆雨二人未费周折便已至此。他二人身着墨衣,李健仁一手横刀立于胸前,一手捏握银针。周穆雨于李健仁一旁侧剑反握,一手备格挡于胸前。他二人缓缓朝向大殿中走去,仔细观察四周动向。

刘远身着黄袍作于皇位之上,黄袍拙迹潦倒,发髻凌乱。他独自拿着酒壶为自己斟酒。他像是一副明知有人前来一般的模样,眯着眼睛欲以仔细观瞧其二人身份。“李……健仁?”

“朕想你想得咬牙切齿,念念不忘啊!”刘远摇摇晃晃起身,紧紧握着酒樽。“你是谁?”

“取你狗命的人!”周穆雨话音刚落,提剑便朝刘远奔来。李健仁见她已提剑挥砍,连忙跟上。

刹那间,那樽中酒洒落一地,周穆雨的剑已抵进刘远腰腹。

“早知道我会死于非命,却没曾想会死在一个女子的手中。”刘远已是临终之态,他不再以朕自称。“倘若羽墨在此,一定不会是这种结局。”

“古有桃园三结义,不离不弃。而现已如瓦岗一炉沉香散。”

“羽墨啊羽墨,羽墨啊羽墨。哥哥知道错了……”周穆雨冷冷收剑,手感刘远鼻息已无。

“走。”是周穆雨转身便走。

“魏长青啊魏长青,你要我相助就是为了看刘远亲眼死在我的眼前吗?”李健仁看着刘远尸身不禁苦笑。刘远武功不俗,想来那周穆雨轻功已入化境,遂一招制敌。

李健仁不见有何声响,才见周穆雨已走至殿前。

“你就不能等等……”李健仁招手示意,话未说完突感背后火辣刺痛。随即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李健人回头,只见刘远正对着自己讪笑。“快死吧,你死了我黄泉路上便不再寂寞了!”

刘远紧紧握着刺进李健人身体中的断刃,面容恐怖。“快死吧,快死啊!”

李健人顺势向后压去,胳肘对着刘远咽喉狠狠砸去。

刘远被那一击震碎了脖颈,鲜血奔涌而出。李健仁还不解气,又朝尸身挥砍数刀。“让你吓老子,让你伤老子!”

李健仁砍完仰头才觉气力已尽,欲以昏睡。他身上的血已辨别不清是刘远的多些还是自己的多些。

“你怎么样?”周穆雨赶来将李健仁搀起问道。“早知我一人来了……”周穆雨不悦嘟囔。

“回……回。”李健仁只说二字,便已昏睡不醒。

“喂,你醒醒!你要去哪?喂,喂!”周穆雨欲将他唤醒。

刘芳卧案研墨,提笔却无从下笔,单望着案前烛火愣神。忆从前,却在纸上写下相思二字。她双眸清明,烛火映衬着她的脸颊微红。

虽已入春,但早上的天气还是冷的打颤。刘芳将碳炉搭好引燃,又复卧案。

他虽已离去,却又像是从未离开过。刘芳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好似情绪不被自己掌控,想起他的好时会觉得快乐,欲相见时又觉得悲伤。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宛若如碎梦一场的欢愉,觉察清醒时便已稍纵即逝。

“金权欲利使人迷。离合悲欢染必哀,人世踌躇不得志,唯心所以盼依然。”刘芳写下短短十二字,心绪惆怅以指使想不到曲赋落笔。她轻声叹息,将纸揉作一团。

刘璃熟睡未醒,枕边时刘芳教给她的字句。纸上沾着口水,墨色涂画。

李家商行与客栈布局相差无几,刘芳搬来这几日早早就撤下了门窗挡板,将里外沉灰清扫干净。不过因为要照看刘璃的缘故,客栈里的行李,吃食,物件之类还没能全拿回商行。

李健仁在临行时曾向魏长青叮嘱过多照顾此母女起居,但魏长青一直没有派过人手。刘芳一个女人家独身在外,还有一个孩子需要照顾,且人微言轻,哪敢奢望再打搅那些大人物。她只能每天趁着刘璃午睡,或是早晨未醒的时候前去客栈拿取行李。

如此搬取行李虽然很慢,可当刘芳每每回到客栈的时候她都会清楚感受到自己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舒心感。刘璃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这也是她一天中难得的休憩。

“谁!”刘芳刚推门而入便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其音色锐利,声却不大,只是将将能听见的程度。

刘芳以为听错,再踏门而入。刘芳还未抬头望向四周,一柄竹刀飞来不知何向朝她飞来。刘芳瞧着拿柄竹刀从自己眉梢飞过,钉进一旁门柱。“胆敢再往前一步!”周穆雨将手里的竹刀换成了铁镖。

刘芳循声望去,见一女正对着自己怒视,两张方桌拼成的一张床上爬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正拉着那女子衣袖,喃喃着听不清说着些什么话。

“自……自”李健仁奄奄一息着喘着粗气,只说清一个自字便已没了力气。周穆雨听得倒是一清二楚,知悉其意后便收起了铁镖,转身进了灶房。

待刘芳走近,才看清那方桌上人的容貌。李健仁此时狼狈万状,凌乱的发鬓被血沾在,头上不知何时夹上去的落木,鼻头脸颊一抹锅底灰样的血痂。刘芳看到不禁轻笑,她四周张望,感其客栈又有一丝冷清。

见李健仁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刘芳又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回来就好。”刘芳说着拭去泪水,走进灶房。

还未进灶房,刘芳便能清楚闻见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掀开帘帐,柴火烟伴着水气迎面扑来。周穆雨正拿着蒲扇煽火,抬头见刘芳前来,又专心烧起火来。“想问什么?”周穆雨想来,她无非是想问李健仁因何受伤,怎么受的伤,伤势怎样。

“我来帮你吧。”刘芳抻起衣袖,说完便拿起柴火,放置到周穆雨脚下,又紧接着欲以接下她手上蒲扇,欲以助她烧火煮药。

“不用了,这火力需要控制大小。”周穆雨言道。

“是这样啊,这是什么药啊,闻起来并不刺鼻。”刘芳察觉她们之间有些尴尬,想出言欲以缓和。

“太清虚。”周穆雨回答道。周穆雨并不善与人闲谈,相熟之人才会多说几句。她二人实在没什么话说,刘芳便欲离开,刘璃算着时辰便要睡醒,再有就是她想看看李健仁可有醒来的迹象。若是现在烧了水,等他醒来差不多就能喝了罢。我现需不需将梨儿接过来,她过来会不会惹下什么乱子?刘芳已不知如何是好。

李健仁强撑着身上痛楚,咽喉干痛,他撑着睁开眼睛,微微扭头欲以知晓自己身在何处。刘芳正欲出门,正瞧李健仁的样眼睛正望向自己。

“你怎么来了?”李健仁不解,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热,鼻子半点气息不通。好似自己随时都要断气一般。

“快回去吧。”李健仁说完,将头扭向了一边。“我来给你……”

“出去!”刘芳话未说完,便听李健仁大声呵斥。因为声音实在太大,惊动了周穆雨前来。

刘芳周穆雨面面相觑,刘芳一时觉羞愧难当,夺门而去。

“你的药好了。”那药丸刚制成还很烫,李健仁被她强塞进嘴中,烫得他双唇发红。

“刺进你身体的断刀没伤到骨头,避过了五脏六腑。喝了这药,等伤口愈合就好。”周穆雨不紧不慢说道。

“刚才寻你的是什么人?”周穆雨问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朋友。”李健仁回答道。“比较重要的人。”那药丸吃下后,李健仁很快就感觉不到身体发热,咽喉干痛。

“鬼门关踏过不知多少次的人了,像你们这样的人心里也会有很重要的人吗?”周穆雨看似疑问,实为暗讽。

“是啊,多少次将生死置之度外,多少次以为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总以为见过太多生生死死的事就不那么在乎了,可人心终归还是温暖的。”

“是吗?”周穆雨不禁冷笑。

“梅香扑鼻不知处,遥望往复采花来。花香最是佳人喜,取剩空枝吾怜花。”李健仁小声嘟囔这半首诗句,心下念起往日种种。

这首诗是李健仁一行南下汴京途中刘芳所作诗词,他所吟诵略有修改。全诗是“停杯欲行日尽暮,风涌江畔是春来。可怜一曲萧音涣,言叹一声落木聚。君惜梅香不知处,遥望往复采花来。花香最是佳人喜,取剩空枝君怜花。”

刘芳所作诗中真意,李健仁虽有感触却一直没有妄下推断。当他爬在木板之上奄奄一息时,当他入那碎梦时,他看见了的师父,师娘,梅羽凡,若华,再有就是她们母女。“当我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当我的生命即将从这世间消逝。如若既是此刻,这世间还有什么我放不下心的呢?还有什么我值得留恋的呢?”李健仁越想越多,双眸逐渐浸满泪花。那样的梦是那样的真实,师父的教诲,在师娘怀里的轻喃,与师妹嬉闹,与挚友寻欢,还有刘芳和她的女儿所称的一家三口。他漫长生命融成了一个短暂的美梦。

“快乐的事情总是那样短暂,悲伤的回忆残存在脑海中忘不掉。那是她的双眸,蜜芽般的微笑。”李健仁好似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体内逐渐消逝,心跳逐渐变得缓慢,呼吸逐渐平缓。

“健仁,健仁?”刘芳得声音逐渐将李健仁从半昏半醒中唤回神来,好似她的声音拉回了他的魂魄。刘璃乖乖坐在楼梯上,双手托腮。

“我是不是快死了?”李健仁声音沙哑,双眸含泪。“师父,徒儿……”

“死不了,那太清虚药效未过,等明天早上就好。”周穆雨回答道。

“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取些水来。”刘芳放下李健仁的水,从水壶里接上温水一杯送到李健仁唇边。

“不是都让你搬走了吗,怎得回来了?”李健仁扭头满含泪花,望着刘芳。

“我无论去哪心里总担心你,欠你的五十两银子我着急还呢。你还要给梨梨植树你忘了?等你好了可不许你欠她。”刘芳说的越多,不过是给他一个理由,给自己一个理由。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干他的泪花,他身上浊迹。

“好。”李健仁说完,泪水又顺着两颊流下。

深夜里,刘璃缩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偷望刘芳背影。“娘亲,爹爹是不是要死了?”刘璃问道,刘芳正欲熄烛,听刘璃一眼擦干眼边泪含笑转身,将刘璃抱在怀里。“不会的,梨儿放心。”刘芳用手轻拍刘璃后背宽慰,其言亦是聊以慰籍。

“娘亲,人死后是不是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刘璃又问道。

刘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快睡吧。”

次日一早,周穆雨便要请辞。仅一晚有余,李健仁便已能下地。“此番是要北归?”餐桌之上,李健仁问道。

“回家。”周穆雨回答道。

“可能见到羽凡?”李健仁又问。一口稀粥咽下,周穆雨只简单点了点头。

李健仁喜出望外,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想起身却没成想抻到了伤口,咬牙忍痛呜咽一声。“芳,帮我取一下我的包袱。”

刘芳正要起身,三人同见刘璃提着包袱踉踉跄跄跑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李健仁见此,喜从心来。

“你这孩子,不知道爹爹身上有伤吗?”刘芳笑骂,神情却是宠溺。

“等爹爹伤好了,我们一起回家。”李健仁费力将刘璃抱在怀里,从包袱里取出婚书两张。

“这两部婚书,南下路途径邯郸的时候就有这份心思了,到汴京时才想好该怎么写。写上了我的名字,就是还没写上新娘姓名。”李健仁欲以叫刘芳那笔提上她的名字,可话还没说口却又退却。他还是不愿将那些事搬到明面去讲。

“你将这其中一部交与梅羽凡便好,他若是问起新娘性命,你便说这是留给他的一个悬念。让他慢慢猜吧。”周穆雨接过婚书,大致翻阅,看时间定得是在两年后的腊月十五。

“知道了。”周穆雨合上婚书,回答道。“一会儿魏长青要来。”

“你真的什么都不好奇吗?”李健仁想来她也应应付问几句,却一句没有。

“他来作甚?”李健仁问道。“是不是知道你重伤未愈,特来看望。”刘芳想到便言。

“他可不会来看我,最多看我死没死。他巴不得我死呢,这样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兄台此言差矣!”李健仁话音刚落,一行便见魏长青夺门而入。“兄台这样说,真是折煞我矣!”

“若非如此,你来作甚?”李健仁反问,未给脸色。“杀人灭口?”

“不敢不敢。”刘芳让座,示意魏长青坐下相谈。

“愚弟此番前来,确是为感激两位英雄,救民众于水火之中。”魏长青抱拳作缉。“那刘远心望长生,轻信术士劳民伤财炼永春丹,以至于功力大减,死于非命。实乃罪有应得啊!”

魏长青是一个聪明人,不急他二人问起便为他们给出心中疑虑,还将刘远之死说得有理有据。这便是真相,谁还会深究刘远有没有服下过那永春丹。

“这些话对旁人讲有用,在这就不需提了。”周穆雨笑道。

“兄台伤重,还不知兄台之后作何打算?”魏长青问道。

“回家。”李健仁回答道。

“是这样啊,那愚弟恭祝兄台一路平安。还望能有机会能与兄台一醉方休!”魏长青答道。“愚弟准备了些许银两,二位英雄一人百两。还望二位英雄笑纳!”魏长青笑着摆了摆手,手下侍卫便已将银两摆在桌上。

“好。”李健仁点头,以示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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