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宴高歌妙客来 花中旧事月中影（2 / 2）

晏平将军闻言面露犹疑，还未答话，被禾华公主抢先道：“晖儿，这次我们动身匆忙，其扬须得留下交接军务、安抚延城百姓，待一切稳定后才可迁动，与我们在碚金相聚，你且静待些时日。”

晏非青听母亲所言，她心知肚明，此番父亲忽然被少君下令调离延城的同时，还另有一道密令送至晏家。

帝君令兄替父镇守延城，且要秘密进行，妄图此举让趾戎敌军掉以轻心，在延城栽个大跟斗。虽说也算是一计，但父母又岂不为儿忧心。父亲刚才面露难色，想必也是因想到哥哥现今独自镇守要塞这才又起忧虑，母亲之言也意在提醒父亲，此事功成前不可对外人多言。

步惜晖亦察觉禾华公主托词犹豫，气氛一时有些微妙，于是起身端酒说道：“恕孩儿无知。晏伯父、舒伯父，晖儿与你们久别重逢，先饮三盅，以示心意。”

众人见少年挥手畅饮，齐齐赞好。禾华公主看见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只顾一筷子一筷子的夹菜，出手按下晏非青正要继续夹菜的筷子，对着刚刚落座的步惜晖说道：“晖儿，虽有你父亲为青儿开脱，但华姨知道先前青儿在众人面前对你莽撞有失。”说罢朝晏非青递个眼色，继续说道：“你既已带头饮下三盅酒，也该轮到青儿向你赔罪。”

晏非青哪敢不从，猛地一口咽下刚送进嘴的肉丸，直愣愣端起酒杯，毕恭毕敬地将杯子呈到步惜晖面前说道：“兄长雅量，青儿知错。”语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众人见她憨态皆哄笑起来，步将军在此时侧身与晏平将军低语几句，晏平将军展开笑颜，对步惜晖说道：“晖儿，以后我们三家不再相隔远地。你其扬兄虽暂不能归家，不过晏府你要常来，你华姨旧时常常为你们做的白玉芙蓉汤，你可想念？”

步惜晖笑意盈盈地点头：“甚是思念，晏叔叔放心，我只当晏府是自己家门罢。”

可祺见他一笑就打了个寒颤，侧身到晏非轻身旁悄悄说：“阿姊，我怎么一看见这人笑就慎得慌。他好像就只有跟你们一家人说话的时候，笑得最灿烂，像……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似的。”

黄鼠狼？亏她能说……晏非青瞪了她一眼，让她别乱说话，恐被长辈听见，自己却也忍不住观察起步惜晖来，如今的惜晖兄长华贵冷峻，高高在上。唯有展颜时露出如弯月般的柔和眼神，让她觉得他才是个真实的人。奇怪的是，无论他做什么，都让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想必是小时候与他要好的缘故吧……

步侯爷接着话茬，意有所指地说起：“禾华，你可听见晖儿之言？”

话一说出来，全场的气氛瞬间微妙了起来。禾华公主并未立即接话，而是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晏非青，说了一句更令人不解的话：“他们自有福气，我们大人虽愿喜上加喜，却并不知天意如何呢？”

晏非青听不懂她娘亲和步侯爷这一唱一和之中的弦外之音，但见步惜晖却似像是听懂了一般，嘴角忽而闪过一丝诡异又羞怯笑意。

一阵风起，银铃摇曳，乐曲此时行至高潮处。那屏风背面女子身后的厅堂中传来重叠起伏的厚重伴乐声，一霎那将原本曲中的繁荣之景象，增添出俯瞰广厦千万的恢弘壮阔之感。众人被高亢的乐音吸引，眼前似置身京都浮华高楼之上，见万火通明之象。步侯爷听到此处，不禁夸赞道：“《万楼》这曲官乐，我自问听过不少前辈妙手之音。但唯有今日，从这曲子中流露出了滚滚红尘、烟火繁华的独特风韵啊。”

“是啊……”晏平将军赞同道：“这个技法真是少见”。

乐声渐尽，步侯爷率先说道：“有赏，多谢琴者尽心。”

只听那琴师遥遥回道：“多谢侯爷赏赐。”

语音未尽，婢女们已经上前将屏风撤去，以便琴师答礼。

随着屏风移开，一位紫纱女子，装扮华美，抱着胡琴半跪于庭间。舒可祺见那女子身影，忽而想起这莫不就是在南城门见到的那个异国女子么？！原来她是尧楼琴师，难怪难怪。只见那女子，缓缓起身，依旧轻纱遮面。步惜晖在步侯爷的授意下，递与身旁小厮一盅酒，向那琴师说道：“师傅不必多礼，可一同饮些薄酒。”

那女子没有立即接过酒盅，依旧保持着低头颔首的姿势，作礼问道：“贱妾冒昧，这位便是少侯爷吧？”

步惜晖不知她此问何意，回身看看侯爷，步侯爷抬手示意他先坐下，缓声回道：“正是犬子。”

正当众人疑惑这琴师为何发此一问时，她解释道：“步小侯爷年少有为，在玉成国如今谁人不识。今日妾身能因机缘得见诸位贵人，又见步小侯爷此般英雄少年，是贱妾之幸事。”语罢，将酒一饮而尽。

步侯爷听她似是话中有话，抬眼说道：“哦？犬子年幼，如今竟在风流雅士之间也有些声名？”

那琴师继而答道：“贱妾粗陋，近日侍奉宫中官人来听曲时，听得那官人提起过少侯爷。”

听到此处，步侯爷的神情出现了一丝不动声色的警觉，问道：“如何提起？”

琴师答道：“贱妾听那宫中官人说，清明节前步小侯爷曾奉命为少君祭庙之事呈报过一篇《国谋略述》，得少君评说虽有‘治国之才，却实在可惜’，贱妾因此对小侯爷才有些好奇。”

这琴师似乎是明知自己言语冒昧，却并不害怕，仰头看向步侯爷，似有话未说尽。听到此处，禾华公主等几位不禁心中一惊，纷纷侧目观察步侯爷的反应。舒正蓝亦察觉到这琴师话中不妥，正欲厉声呵斥，却被侯爷抬手打断。

这琴师似乎是明知自己言语冒昧，却神态镇定自若，似有话未说尽。听到此处，禾华公主等几位不禁心中一惊，纷纷侧目留意步侯爷的反应。舒正蓝亦察觉到这琴师话中不妥，正欲厉声呵斥，却被侯爷抬手打断。

侯爷思索片刻，看向那琴师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低声对步惜晖说：“晖儿，你们几个小辈先出席去稍后，我们与这位琴师有话相商。”

步惜晖察觉到席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起身快步退去，路过晏非青时用手点点她的肩，示意她和可祺跟上。晏非青立刻起身拉上可祺紧跟他的脚步，连忙向正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