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1 / 2)

我心里轰隆一声,犹如天雷盖顶,“那...那蜀山呢?师父呢?”

墨染信手摆弄茶盏,看不出喜怒哀愁,“师父为酆都效力十几年,称得上是冥王的左膀右臂。而我十四岁加入酆都,十八岁正式编入七煞,代号翼火蛇。”

我听得魂移神骇,脑补他手执利剑、神逸光寒、于血雨腥风中淡然走出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噤。转念一想,又问:“师哥,这酆都到底什么来历,连你和师父都要臣服于它?”

墨染凤目微䀹,也不知是被窗外小风吹的,还是另有隐思,“酆都是这江湖上最大的暗杀组织,多年来行踪诡秘,树大根深,连官府都奈何不得。其内成员遍布全国各地,隐姓埋名,汇作无数看不见的暗流。至于冥王,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我也只隔着屏风见过他一面。”

“那这冥王武功很高吗?”

墨染淡淡摇头,“他从未展露身手,凡有任务,皆由手下代劳。何况他身边高手环集,何须亲自动手?至于他的手下,除我以外,还有六个人在编七煞。另有九阴、十二怪,共二十八人,象征天上二十八星,各司其职,各自为政。除非有任务,否则不会轻易相见。”

我暗暗心惊,好个江湖黑道,网罗森严,邪气冲天。不禁又问:“那今日官道上的刺杀也是冥王的意思?”

墨染不置可否,眉宇轻笼一层阴翳。

一个念头闪现心间,我想了想措辞,郑重望着他问:“师哥,早先你说时机到了,就连师父也这么说,到底是何时机?”

墨染略一踌躇,望向我时星眸似海,“十年磨一剑,该是你下山的时候了。”

“下山所为何事?”我盯着他眨巴眼,他却投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树无根不长,人无志不立,你学艺十载,岂能苟且偷安、胸无大志?”

一语教训得我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旋即也将此言深烙于心。抬眼偷瞄他,他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安之若素,沉静抿茶。

这时,窗外忽而响起“噼里啪啦”的喧嚣声,惹得我好奇去看。一见楼外长街上,一行人披红挂彩,敲锣打鼓,步履轻快。人群簇拥着一只花轿,轿前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男子羽冠罗绮,腰缠红花,好不春风得意。

此时墨染也行至窗前,与我并肩去看。我自眼角偷睇他一眼,瞧他还是那副不痛不痒的神情,玉面清冷若雪。倒是我颇感兴趣,指着那喧闹队伍问:“师哥,他们在干什么呀?这么热闹。”

墨染淡淡回了俩字:“嫁娶。”再无多言。我一脑门黑线,石头就是石头,你能指望他铁树开花朽木发芽么?

但我就是不甘心,遂摇头晃脑诵起诗来:“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热切地望向他,“是这样没错吧?”

“嗯。”

“……”

华灯初上,一阵幽风卷入小楼,不禁感叹秋意渐浓。

墨染不知何故出了门,留我一人在房中。百无聊赖,东拨西弄。捧起他的宝剑,细细打量。真是一把好剑。通体类银胜雪,修长冷峻。鞘琢梅纹,刃煅羽纹,流光耀华,慑人心魄。听他说起,此剑名曰“傲雪。”雪落其上不见影,独留梅香入黄昏。傲雪无痕。

相传欧冶子铸成名剑流光,却始终无法开刃。遂周游列国,遍寻九州,终得一法,再铸一剑,与流光同宗相类,却锋利无匹,世无其二。由此不禁想到我的那把剑。绝情?想是师父信手拈来的二字。剑本无名,因执拿而通灵。剑心即人心。师父要我绝情?

胡思乱想之际,有人轻叩房门。

我懒得起身,“请进。”

得见一妙龄女子,瞅着面善,一笑温婉,到我跟前欠礼:“主人要奴请姑娘去洗沐更衣,请吧。”

我挑眉,“谁是你主人?”

“陌上花满楼的主人。”

冥王?这厮倒是细致入微,关照起属下身心健康了?

女子又道:“姑娘请跟我来,细理后主人还要见你。”

“见我做甚?”

女子眼波一转,微笑:“自然是为你接风了。”

“哈?我这无名小卒,不必了吧。”

女子笑意不减:“姑娘还是跟我去吧,否则奴不好交差啊。”

想想也有道理,便随她一道离开了醉生楼。这女子倒好相处,自报姓名海棠,还叫我生活琐事皆找她置理。

穿过那矗立老樟树的小花园,来到一座略小的四层八角楼前,题名曰“玲珑居”,入内扑鼻一股软玉温香脂粉气,楼中廊下皆是轻纱傍身,衣不遮体的女子,瞧我走进,笑得花枝乱颤,乱丢手绢,辣得我眼睛疼。

海棠笑道:“姑娘别见怪,换上女儿装便好了。”

我瞅了瞅自己,哭笑不得。一身脏兮兮的男装,灰头土脸,委实难辨雌雄。

玲珑居底层有一间浴堂,美其名曰“暖香阁”。地板皆松木铺就,两侧尽是紧闭的门扇,偶有女子嬉笑传出。

海棠带我步入其中一间,内设大浴池子,嵌入地板,铺满香花,盈汤热气蒸腾,看着便舒坦。海棠先行离去。偌大的池子只我一人享用,徜徉其中,好不快活。片刻后她又回转,手捧一叠新衣,嘱咐我换上,又离去。

一个时辰后,我才恋恋不舍离开汤池。讶异的发觉这新衣当真好看,水蓝短襦,缃縠裥裙,动举如风,轻灵飘逸。平生头一次穿这云绮霓裳,好不习惯。若日后天天如此,姑娘我还怎么舞剑?怎么跳窜?想着便换上了自己的鹿皮靴,出门。

谁料迎面便撞上一群女子,正相携嬉笑,乐不思蜀,一瞅见我,立刻止声,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忽然又笑,交头接耳:“好个乡巴佬,你瞧她的鞋!”

我双耳一热,看向自己脏兮兮的靴子,和这身新衣委实不搭。女子们已嘻嘻哈哈从我身边飘去。我回敬她们一个白眼,气冲冲埋头往前。谁料转角撞在海棠身上,教她领着我又去了另一个地方。

玲珑居顶层名“奕凌轩”,铺陈雅致,幽香环沁。迎面一屏珠帘轻荡,暖烛微光勾勒出一抹倩影,深藏其后。我暗暗心惊,传闻中的冥王、酆都的主人,竟是个女子?

待海棠将帘栊轻启,我便看见那绝代的丽人。烛光偏暗,我只见其形,不见其貌,察觉她体态极妙,一袭凝夜紫缬裙,一截玉藕香腕欹,闲曼舒懒。忽闻其声,声如玉磬:“又见面了。”

“我们见过?”

她妙声含笑:“你拜师那年我见过你。”

“这我就不记得了。”拜师那年我七岁,从未见过蜀山里这么一号角色。

又听她声音懒懒:“日子久远,你不记得我倒也合理。一别十载,转眼你竟出落得这般标致了。”这声音实在好听,犹闻空山丝竹,“我记得你叫凌亦柔,对吧?”

她不由头皮发麻,翻遍记忆,怎么也找不见这个人。但总觉声音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她接着道:“刚柔相济,方得真意。你师父寄厚望于你,武学方面你自当格外用心才是。”

说到这,我不禁想起师父那日冷峻的音容笑貌:

“…天魔之法,要妙在于刚柔并济,阴阳相和。癸玉心经乃本门至柔心法。既入此门,汝当夙夜勤修,朝夕靡怠。彼时修得无上境界,自凌绝峰巅。为师给你起名凌亦柔,望汝行合功法道,刚柔相济,张弛自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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