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湖之大,何以为家?(1 / 2)

我望着路千帆消失的地方,心比絮乱。隐隐的,总觉一丝不祥。

就在这时,院外又涌入一群家丁,手持长棍,协同被路千帆打倒又站起来的那些,团团将我包围,二十几根棍子已劈头盖脸朝我招呼,我连忙腾挪闪躲,几个鹞子翻身,纵跃疾转,躲过他们第一轮围攻。

众人不甘,再扑上来,我忙取出墨染交给我的信物,高举眼前。他们果然脚步一顿,凝神细瞅,面面相觑。我心感不妙,还没等说话,他们中不知是谁暴喝一声:“给我抓住她!”

一群人又疾扑而来。我暗骂一声连忙去躲。不愿恋战,快斩乱麻打翻几人,破一空缺,扬身掠上枝头,往路千帆消失的地方逃去,只想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当下施展轻功,几个蜻蜓点水,掠至我们刚来时的院落。谁料就见小桥上有人浑打一团。仔细一看,赫然是路千帆。

那厮也不知如何招惹,竟被十几个鬼面斗篷人团团围住。此时已抽出弯刀,左劈右砍,上挡下防,另一只手始终紧护住胸口,不多时已战得狼狈。我心下一惊,这些鬼面人存于蜀山,见于官道,现怎么连小小青楼也有?他们到底什么来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眼看路千帆将吃亏,我闪念间已掠了出去,抽出背上绝情剑,杀入人群。

路千帆一见我,颇为诧异,“丫头,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这笨蛋!”说着,一剑如影随形疾削四方,荡开围困。

路千帆朗声一笑:“好,那咱俩就杀他一条生路!”说着刀锋掣电,快如斩麻,身若豹狸,击杀更猛。

我俩此呼彼应,一刀一剑,不一会儿功夫,已将围困的斗篷人撂倒大半,一隅缺口闪现,我们对望一眼,疾奔而去。谁料就在这时,哗啦啦——

两侧湖里倏地腾起一群鬼面斗篷人,十几根飞索闪电般朝我们射来。路千帆喝骂一声,急忙躲闪。我也顾不得瞧他,忙挥剑自保,一式守剑云开雾散荡去一圈飞索。鬼面人脱力纷纷落入水中,紧接着另一批又窜了出来,头顶浮萍,身被水草,长刀呼啸,扑杀而至!

情急之下我纵身掠起三丈高,凌空一剑光风霁月,倒挂金钟从天而降,同时拧身斗转,剑锋瞬变横扫四方,格去围杀而来的刀兵。得空去瞧身后,路千帆手执弦月弯刀,动如疾风掣电,手起刀落间,寒光射月,星火迸溅,格开五柄长刀,斩断三双人手,一时血如雨下,染红桥堤清涧,死伤栽落池潭,咕噜一阵血泡,最后消失不见。

桥上忽已再无敌人。我与路千帆大眼瞪小眼,相看无言。他面上那缕清风拂山丘的神气已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陌生而冷肃的姿态。刀锋偏冷,映射他眼底的寒光,他环视四周,勾起嘴角凛然一笑,看向我时眼神稍变,努了努嘴,“丫头,你跟不跟我走?”

“跟你走?为什么?”

他吹了吹额角一绺头发,朝我抛了个奇妙眼神,飒然转身,“那就有缘再见!”

我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身后飘来一个舒朗之音:“你走得了吗?”

几乎同时,院外又涌入一批鬼面斗篷人,手持尖刀钩钺,皆凶杀利器,气势汹汹地包抄住路千帆。我闻声回头,瞥见一袭墨影,俊雅舒逸,逆风飒沓而来,翩然落在我身边。

墨染淡淡睇我一眼,眸含一丝愠意,也不理我,径直朝路千帆走去,寒声道:“奎木狼,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路千帆嘿嘿一笑,换上一副无辜神色,目光流连过四众兵卒,最后停留在墨染身上,不惧不恼,“什么地方?这不就是个青楼吗?三教九流入而忘返,王公贵胄踏破门庭,销金窟,快活林,多少纸醉金迷烟雨中。怎么,还不让小爷我来这儿玩玩了?”

墨染淡淡道:“你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已是居心叵测,潜室盗窃,其罪难逃。”

路千帆眼珠子一转,哈哈两声,扛刀在肩,“小爷我来便来,去便去,要是不想,就谁都留不住我!”说罢,身形倏地一动,一刀横削,寒光如电。接着就看到,一名斗篷兵面具断裂,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应声倒地。

我心头一惊。只因觑见路千帆目中迸现的凛冽杀意,亮如紫电。几乎同时,斗篷人一拥而上,杀气腾腾,十余把利刃朝路千帆头脚各自扑杀。我心头一动,想起蜀山遇到的那帮人,绝不似眼前这些凶猛难缠。

且看这些人八方呼应,前赴后继,各掌其兵,各攻其短,不出一阵,路千帆已战得气吁汗漓,略显疲倦。他自乱刀杀伐中觑我一眼,眸中似有微光。我心头一跳,一丝复杂情愫在腹内千回百转,于是问墨染:“师哥,一定要杀他吗?”

墨染眱我一眼,“你担心他?”

我心尖一跳,一股熟悉的错觉涌来,支吾道:“我...我没有啊...我只是...只是...”莫名地,眼前倏地浮现哑婆婆的脸,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正冲我笑,嘴角缓缓淌血...

刹那我一个激灵,一股酸涩涌来,如一只大手在我腹中揉搅,眼眶竟不觉一热。一股热力陡生,在胸腔激荡。我握了握绝情剑,盯紧斗篷人,便要展动身形。谁料手腕一紧,墨染掌心微凉,将我牢牢梏在原地。他面无表情,墨瞳幽深,冷睨路千帆,须臾又望向我,给我一个警示的眼神。我只觉胸口堵了一块大石,千般情愫不得出,只得往下咽。

待我恍回神时,路千帆已被卸了刀兵,身缚锁链,旁有湖里跃出的斗篷人,将他牢牢摁在地面。更有甚者一脚踩在他脸上,狠劲往土里摁。他奋力挣扎几下,终究脱力难逃,嘴里仍叫骂:“他奶奶的!翼火蛇,有种跟老子单打独斗!群殴我一个,你不讲武德啊你!”

墨染冷嗤一声:“跟你无需论武德。把他押入地牢!”他一挥手,一众斗篷人便三五除二将他绑好,麻袋套头,往庭院深处押去。我望着一行消失的方向,忙问,“师哥,他们要带他去哪?”

谁知墨染冷冷转身,丢下一句:“不关你的事。”

我被晾在冷风中,望着他果决的背影,哑口无言。他却先行两步,一停顿,微微侧头,“还不走?”

我忙小步跟上去,轻扯他衣袖,发现他已褪下胡装,换一身素净墨衫,外挂一件鹤氅,身上飘来淡淡松墨香,幽远如烟,清雅翛然。

“师哥,长安城外你去哪了?”我小声嘟囔,听他语气还算和缓:“办一件事。”

“什么事啊?”想起官道上混乱时一闪即逝的黑影,心头打鼓。

墨染声音陡沉:“刺杀。”

心头鼓落地,想都没想就问:“是宜都王宇文毓吗?”

他不置可否,领我继续在庭院穿行。我不甘沉默,继续问:“为何要杀宇文毓?”

墨染顿了顿,冷言:“不关你的事。”

“……”我松开了手,任由他独自在前走。而我只能远远看着他萧俊孤傲的背影,暗暗冲他吐舌头扮鬼脸,“臭石头臭石头!略~“”

少顷我们已驻足一棵六人抱的老樟树下,参天枝冠投下一大片影翳,凉风微起,不远处八角小楼檐铃轻晃,飘来离魂之音。墨染忽地顿步,伸手抚触那饱经风霜的枝干,幽幽伫立,也不言语。

我终是忍不住,凑上前去,“好师哥,你在想什么呀?”

“你怎会跟他在一起?”

我心尖儿一热,“谁…谁啊?”早猜出来,但我就是不说,看他能有何反应。谁料他也不说话了,回头眱我,眉尖微蹙,“我不是告诉你,先来陌上花满楼吗?你可知你惹了什么人?”

“啊…我…我惹了谁啊?”

他正色瞧我,“那奎木狼是酆都十二怪排名末位的杀手,手里血债无数,你跟他一道,万一…”他顿了顿,隐去眸子里一泓热泉,“万一他心生歹意,你如何自保?”

我低头戳指尖,嗫嚅:“这个…他其实也没有对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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