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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宜青探头对车夫道:“走吧。”

马车缓缓向城门外驶去。

陈奶娘回头看了一眼,不禁道:“四姑奶奶怎么又来了?”

温宜青冷淡地道:“来便来了。”

“奴婢听说,四姑奶奶虽做了侯夫人,可上面还有婆母刁难,日子过得可不太顺心。”陈奶娘念叨:“这四姑奶奶也是,出嫁了的姑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难怪侯老夫人看不惯。”

“你管她做甚。”

陈奶娘便闭口不再提。

善善撩起车帘,凑到小窗边看外面的风景。马车驶过京城的主干道,沿街的商铺摊贩一晃而过,慢悠悠地出了城门口。

他们要去的是城外金云寺。

听闻金云寺里的菩萨十分灵验。娘亲说了,她马上就要上学堂读书,拜一拜文殊菩提,让菩萨保佑她,以后读书能变得聪明一点。

奶娘还跟她说,金云寺里的素斋也好吃,善善从听到起就期待着,特地连今日的点心都少吃了一半。

金云寺离京城不远,但马车晃晃悠悠,仍是行驶了半日才到。

寺中香客众多,他们来的不算早,山脚下停满了马车。金云寺坐落在半山腰,要到达寺中,先得走一条长长的石阶。

善善站在山脚,仰着脑袋往上看去,只见那长阶长长到天际,好似直入云端,连巍峨幽深的寺庙都掩蔽在青山白云中,看不太真切。

她整个人都看傻了。

温宜青已经朝她伸手:“来,善善。”

“娘,我们要走上去吗?”善善迟疑地说:“其实,不拜菩萨,我也挺聪明的……”

温宜青莞尔。

自家的小懒蛋是个什么性子,她怎么会不了解。只道:“等你走不动了,娘再背你。”

善善低头看看自己的脚,鞋尖上的小金鱼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苦大仇深地牵住了娘亲的手。

一步,两步。

数不清走到多少步的时候,她趴到了温宜青的背上,小声嘀咕:“菩萨自己会飞,一点也不体贴人。”

温宜青轻声教训:“不准对菩萨不敬。”

她便乖乖闭上了嘴巴。

歇够了,她再从娘亲背上爬下来,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爬上了山。

寺中萦绕着浓浓的香火气,来上香的香客皆是神情肃穆,善善也被气氛感染,乖乖的,一句大不敬的话也不敢说,被娘亲牵着领到文殊菩萨面前,认真地磕头叩拜。

拜完了,她仰起头来,看菩萨慈悲的面容,好像与祂对上了视线。

善善举着香,闭上眼睛,在心中说:菩萨啊菩萨,除了我娘说的那些,你再保佑我找到爹爹吧。

他就在京城,离得可近了。

她睁开眼睛,刚要把香插上,想起什么,又连忙重新闭上眼,再与菩萨补充:如果你不管这个,请帮忙向其他神仙转告一下。等我找到了爹爹,会一起感谢您的。

然后她才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赶了一路,又走了那么多的路,善善早已经饥肠辘辘,总算到了能吃饭的时候。

她对奶娘说的斋饭期待了大半日,刚一入口,她就委屈地皱起了小脸,“奶娘骗人。”

温宜青温声哄道:“善善乖,回家之后,娘给你做好吃的。”

可他们还要在寺中住一晚,明日才回家呢。

善善愁眉苦脸地吃了素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出门前少吃点那半盘子担心,惆怅极了。

寺中可不像在家里,除了素斋就只有素饼,其他一点点心也无。出门前带出来的东西早让胃口大的石头在路上吃光了。

小姑娘蔫哒哒的,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她们在寺中定了一个厢房,温宜青与奶娘忙前忙后的收拾,石头羞赧自己吃光了她的点心,也不好意思来哄她,便跟过去一起帮忙。

善善托着肉乎乎的脸,忧愁地坐在院子的门槛上,看着外面青山绿翠的好风景,想着京城里还未落到自己肚子里的好吃的。

忽然,一个小沙弥提着一个食盒,脚步匆匆地从她面前经过。

膳食从食盒的缝隙里泄露出了香味,那香味被她敏锐地捕捉到,叫她一下子抬起了脑袋。

她用力深吸了一大口气,立刻分辨出来,不同于寺中清汤寡水的素斋,是浓油赤酱烹调出的精致菜肴的香味,一定是厉害厨子的手艺,闻得她口水泛滥,人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她往书袋里摸,摸到了自己的小钱袋,里面装着还没用完的零花钱。

“娘!”善善对屋子里喊:“我去买好吃的!”

温宜青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善善,别乱跑。”

她应了一声,捏着钱袋,兴冲冲地朝着香味的方向追了过去。

皇帝正在看经书。

他未待在屋中,而是在寺中寻了一个风景宜人的清静地。他来得低调,未大张旗鼓,只带了几个侍卫,如今尽在身旁护卫。

梁庸从小沙弥手中接过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盘盘精致菜肴,摆在石桌上。“皇上,该用膳了。”

话音方落下,便听到一阵急匆匆的笨重脚步声靠近,侍卫反应极快,带着未出鞘的长刀将人挡住,厉声道:“站住!”

一声清脆稚嫩的“哎呀”声传进耳朵里,皇帝下意识抬起头,与远处被吓得一屁股墩坐到地上的小姑娘对上了视线。

寺中暮钟敲响, 悠长厚重的钟声回荡在山林间,飞鸟成群拍着翅膀飞走。

善善呆呆地坐在地上,愣了好半晌。

面前带着兵器的侍卫身材高大, 影子拖得很长,铺天盖地将她小小的身体笼罩,面目凶厉,比妖怪还吓人。她慌张地移开目光,远远的, 看到了石桌后的高大男人。

她的小脸上尚还有几分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又已经本能地泛起泪花, 眼眶变得红通通的, 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皇帝执着经书, 目光顿了顿。

也不知怎么回事,没由来的觉得心中不忍。

“退下。”

侍卫听令,让开了身体。

大太监心神领会,连忙快步上前,把地上的小姑娘扶了起来。

“你是谁家的小孩?你爹娘呢?”梁庸动作轻柔地替她将身上的尘土拍掉,笑眯眯地问:“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善善含着眼泪,老实回答:“我跟着香味过来的。”

“香味?”

“寺里的斋饭不好吃, 我闻到很香的味道, 想要向你们买。”她低头在书袋里翻找出钱袋,举起来给他看:“你瞧, 我有银子。”

梁庸哑然。

向来八面玲珑的大太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他道:“这饭我们主子要吃,不能卖给你。”

善善想了想, 问:“那你们是从哪儿买的?我去找他买。”

“……”

是从宫中带出来的御厨,只给皇帝一个人做饭。

离得不远, 皇帝也听到了那边的稚嫩童声。他本来并无多少食欲,听小孩说话,目光总算落到了旁边膳食上。瞧着并无多大新意,反倒吸引了一个小馋虫来。

大太监继续问:“你爹娘呢?你住在哪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善善也不记得那个厢房在何处,只能茫然地看着他。

大太监便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找人去打听打听。”

“我叫温善。”

“温善?”

几日前才刚听过这个名字,皇帝也朝这边看来。

大太监惊讶地问:“难道你就是贺大人说的那个温善?”

“叔叔,你认得我吗?”善善高兴地说:“我马上就要去上学堂了,就是那个很有名的青松学堂,你听说过吗?”

皇帝放下书:“梁庸。”

大太监忙道:“奴才在。”

“把人带过来。”

善善被带着走过去,离得近了,她也看清了桌上菜色的全貌。虽然都是素菜,却比寺中斋饭里的青菜豆腐丰盛许多,叫她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肚子也适时发出一声咕噜噜长鸣。她这一路跑来,肚子里那点清汤寡水的斋饭早就消化光了。

她先看了菜,然后才抬起头看它们的主人。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模样冷冰冰的,看上去十分严肃,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眼就想亲近他。善善摸了摸小肚子,很不好意思地对他露出脸颊两边甜甜的小梨涡。

皇帝也在打量她。

小孩儿白嫩可爱,脸蛋肉乎乎的,五官也是圆圆的,好像身上没一处不是软绵绵,让人一看就心生喜爱。尤其是对上那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再冷硬的心肠也会变得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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