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赵墨(1 / 2)

第一节

“嗨!让你睡了吗!”,一声如同鞭炮般的炸响在赵墨耳边爆开,惊的他刚合上的眼皮又猛然睁开,心脏也随之狂跳一阵,屋顶的节能灯散发的光晕在浓到散不去的雾霭中反倒有些刺眼到使他有些眩晕,问讯室里是没有窗户的,对于赵墨来说他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困倦在一直不断的侵袭着他的大脑,使他似乎只需要一眨眼就能睡着,但现实情况是不允许他睡觉的,脑内一片混沌,充斥着不可名状的疯狂的臆想,另他的脑袋胀痛。赵墨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缓缓低下头平视眼前,应该说是桌子对面的年轻警官,赵墨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他真的不知道他们想要的,他所能说的只有那么多,他是无辜的,他的嘴巴还是一张一翕的挤出一段话:“警官先生,请给我一支烟。”

年轻警官疲惫而冷漠的脸上也挤出一个戏谑的笑回应:“啧,他妈给你脸了是吧?”说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二人之间的气氛也随之尴尬而冰冷。

“给他。”一声低沉的男声打破了片刻的尴尬。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掐着半只烟一脸在隐忍什么的老黎正缓缓的在一旁踱步,他的脚步悄无声息的,甚至使赵墨都忽略了他的存在。很显然,老黎的胃痛病犯了,但他不能在与这个周旋了将近三天的家伙面前显露出他的痛苦,而这种痛是连胃药与止痛片都失效的痛。

年轻警员听罢松了松领口,吐出一口浊气,随即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便丢向了赵墨,而吐出的那缕青烟也缓缓升腾起来加入了屋顶缭绕不散的雾霭中去。赵墨戴着手铐的双手一并抬起,拾起警员丢过来的香烟叼在嘴里重重的吸了一口,香烟在被吸吮的瞬间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音,烟纸筒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明显短了一截,而吸入肺中的烟气久久不被赵墨吐出,仿佛烟气被他彻底吃掉了。

“烟也抽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年轻警员微微探身,他的桌面前是一沓别着一支黑色碳素笔的笔录,左手伏案,右手握拳状,伸出食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显然他的耐心早已经耗尽了,但在看到赵墨悠悠的吐出肺里的烟又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后年轻警员彻底愤怒了,他左手重重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桌子上的一切东西都在重击之下跳动了一下,而他向上挽了两段的袖口下露出的一截小臂也青筋暴起,随即右手抄起两头叠在一起的皮带指着赵墨阴冷的说道:“赵墨,我他妈不给你整点活儿你是不知好歹了。”说罢便拎着皮带欲走向赵墨。此时一声敲门声响起,老黎随即一摆手示意他停下,然后把只剩下烟屁的香烟重重吸了一口后随手拧按在插满烟头如葵花盘的大烟缸里后轻轻的现在门口把房门打开一条足够的缝隙,在与来人交头接耳一阵后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沓材料,边低头翻瞅着材料边又带上房门踱步回来。

随着材料的翻动,老黎强忍着莫名的恶感的瞟了赵墨一眼,随手抽出其中一张照片丢在了赵墨眼前:“说说吧,这是在谢苗家的出租屋里发现的日记?上面写的是什么?怎么回事?”

这张照片拍的是在赵墨女友的出租屋中进行第二次搜查的时候,在一处角落的地板夹层里翻出的貌似是笔记本的东西里其中的一页。上面写满某种了古怪的文字,这种字体看起来很古老,但既不是甲骨文也不是象形文字和楔形文字,而是一种扭曲怪异的单从照片就能令人作呕的字体。这本这些怪异文字和图画的东西之所以被称作笔记,是因为其中还有一些现代人写的记录,而且看字体还是两个人的,比较早的是一个男性的笔迹,另一个新的是一个女性的笔迹,这应该就是谢苗写上去的。

看着这张照片赵墨不觉得一阵眩晕,他抬头望向屋顶那雾霭中的光晕,那光晕闪了一闪,突然更加明亮起来,使得赵墨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惨白……

第二节

七月的风吹到脸上都是酷热的,躲在树荫下未知角落传来的蝉鸣不断对耳膜聒噪着。此时,耀眼的阳光下赵墨不得不手搭凉棚眺望前方,一个打着遮阳伞的窈窕的身影在烈日的照耀下正急匆匆的向他走来,那正是与赵墨交往了两年多的女友谢苗。看到谢苗走来赵墨忙从身旁的车里拿出瓶身还挂着霜冰镇饮料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去。一只手打着遮阳伞,另一只手摇着印着广告的塑料团扇的谢苗将手里的团扇塞进去赵墨手里又顺势接过赵墨递过来已经拧开瓶盖的饮料大口灌了起来,灌了几口后又递予赵墨便有些兴奋的说道:“哎,老墨,你猜今天跟着小利哥在那个废厂房里找到了什么?”

“啊?这我上哪猜去,难道大白天的遇见鬼啦?”赵墨笑道。小利哥是个小有名气的探险主播,谢苗则是给他做助理打打下手。而对这个小利哥在谢苗应聘助理前他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对于赵墨来说这也叫网红?不过这个废弃厂房他倒是知道,传说这里莫名失踪过很多流浪汉,也吸引过很多探险直播的团队来此一游,整过很多活儿。相比之下这个地方可是比这个小利哥网红的多。

“嘁,要是遇到真鬼还好了呢。哎,我跟你说啊,小利哥在那找到了一间密室。”

“不是你们事先布置好的?”

“哪有,小利哥可从来没干活没活硬整的事。要不他能比现在火多了。”

“嗨,反正都是猎奇节目,管他真不真的,有人信自然也有不信的,这两波人在线上一掐架,这流量不就有了吗?”赵墨对这种直播向来不屑一顾,都是用猎奇做噱头引流,不做些节目效果哪有流量,至于真假对于连自己都顾不好的现代人来说有那么重要吗?只要能挤占他们已经碎片化的也是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就足够了。

女孩听罢倒也没分辨什么,她只是个打工仔,老板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她只管拿工资就好:“说来也怪,那密室里特简陋,就一个特脏的草席子和一张破桌子,小利哥在桌子抽屉里找到一个本子就下播了,然后让我们就地下班,自己留在那了。老墨,你说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我跟你说,这个密室特奇怪,我们都来过两次了,虽然都是晚上,但是里里外外的都看了个遍,今天这大中午的他有带我们来,就在一个拐角里看到了小木门,以前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的,那地方我不会记错,原先那有一堆废铁堆着的,两次都有,这次就没了。我自己还特意转一了圈。”

“这有什么奇怪的,只能说是你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再有就是之前有人来过,估计是流浪汉把那堆废铁拿走换钱去了。”顶着烈阳的赵墨有些不耐烦,赶紧接着敷衍道:“快上车边吹空调边说吧,跟这晒着干嘛。走,咱俩先去商业街吃饭然后逛逛街,晚上带你去看新上的电影。”

谢苗一嘟嘴:“嘁,大叔你可真老套。每次都是这老三样。”

赵墨比谢苗大了五岁,他们相识的时候谢苗还在上大学,那天阴沉而闷热的天正下着薄雾纱雨,谢苗穿着一身白色T恤,牛仔短裤和运动鞋在街面上发传单做校外兼职。亭亭玉立的少女犹如细雨中的荷花,不禁另路过的赵墨多看了两眼。而这时又出了点小意外,赵墨又顺势帮了一把,二人便就此结识,也水到渠成的也就走到了现在。说起来,还是女孩更主动一些,赵墨永远忘不了那天谢苗发给他的那条信息:大叔,明天我过生日,要为我准备礼物哦!还有,反正你也是单身,我也是单身,认识这么久了,不如你在我生日的时候对我表白吧!嘻嘻…

赵墨望着手中捧着的谢苗的照片,双眼朦胧起来,痴痴的念叨着:“苗苗,苗苗,对不起…”

第三节

年轻警员双手伏案撑死自己的身体,上身微微前倾,有些反光的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渐渐眯起,锐利的目光带着某种危险的信息透过那副眼镜直插赵墨,面无表情的他从抿着的嘴里冷冷挤出一段话道:“赵墨,跟我李蔚三耍里根楞,你他妈还嫩点,老实交代你的作案动机,我让你能舒服点。”

三天多了,第一天的时候其他同事还能轮流来,可以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突然之间人手就不够了,只能由他和他的师父老黎两人审讯,一直熬到现在,常规的手法已经用遍了,可这家伙无论如何都只是说一些无效的莫名其妙与疯狂的车轱辘话。李蔚三受够了,对于这种变态不用点非常手段是没用的,毕竟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学高材生,遇人腼腆和善,做事循规蹈矩。在见识过更多无法想象的来自内部和外界的黑暗后他还是相信师父教他的一些东西的。此时一直没洗过澡的李蔚三感到浑身油腻腻的,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恶心的审讯,好痛痛快快的洗个澡,然后把这个人渣送上刑场。对于这点,对于赵墨就是凶手这点的判断上,他是相信师父的,毕竟老黎从未在这点出过错,赵墨之前的古怪的行为是值得怀疑的,他有着重大嫌疑,不,李蔚三可以确证他就是凶手。李蔚三死死的盯着被拷在暖气片上的赵墨,而此时捧着犯罪现场照片的赵墨正处于一种不能站直也不能蹲下的别扭的姿势,赵墨也在煎熬着,他知道他说的那些东西,他们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会信,什么鬼怪,什么仪式。说出来旁人会觉得他疯了,而他们,只会认为他在装疯卖傻,但他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的他们互相在博弈;警察必须在羁押期限内让赵墨招供,而赵墨只能咬死坚持撑过羁押期限他才能获得自由,赵墨相信他们是查不出别的对他更不利的证据的,因为那不是以人的力量能认识的存在。他必须独自面对与对抗那种不可名状的存在。

此时背对着赵墨的老黎从药瓶里倒出一小把药片,数也不数的便一把塞进嘴里留着保温杯里凉透的茶水顺下了喉咙。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神不悲不喜,看不出表情,他个头不高,只有不到170公分的个头,胡子拉碴,脸色暗淡,虽然体格壮硕但与他的长相白皙,身材高大魁梧的徒弟李蔚三比起来就显得相形见绌了。而被胃痛折磨的他犯病的时候更是让自己显得佝偻了几分,而这种疼痛也总是能让老黎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他觉得和自己妻儿见面的日子应该不是很远了。

“小利哥,笔记本…”老黎低头看了看那张笔记的照片,思索着这个出现在供词里好几次的网红小利哥。这个小利哥,这两天也查过,他的直播间竟然在对其展开调查前便被永久封禁了,原因是宣扬封建迷信,传播不良思想。而这个小利哥的一切信息都在平台那里消失了,平台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是查无此人,而往昔的直播中,这个小利哥也从没露过脸,发现这本笔记的那间废弃工厂现在已经夷为平地了,这就很难办。看来只能从这本笔记着手调查了。那么既然第一个发现笔记的人是小利哥,可笔记怎么又会到谢苗手里?而这本笔记里到底写的是什么?除了笔记其他文字的一部分内容还有两个现代人的笔迹内容都模糊了,显然这本笔记泡过水。这时老黎有些头昏脑涨,顺手从制服兜里摸出另一个药瓶,里面是咖啡因片,直接到处两粒丢进嘴里,像嚼糖豆一样咯吱咯吱的咀嚼起来。咽下咖啡因片的老黎随即转过身来指着笔记本的照片说道:“你再说说这个小利哥吧,想想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比如说他有没有参加过什么邪教,你看,这笔记里的东西你都认识吗?这个东西是怎么到谢苗手里的?你到底见没见过小利哥?这本笔记是不是和什么组织有关系?”

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的赵墨刚一抬眼,便对上了老黎那张冷漠的面孔,吓得他打了个冷颤,也不知是摄于老黎的恐怖还是因为一直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而导致身体承受不住的双股战栗:“这些…你们都问过的。”赵墨虚弱的回答道。他的精神和肉体已经支撑不住了,耳边又开始出现了那种含糊不清的低语幻听,赵墨总想努力听清什么,又恐惧的想驱赶这个声音,单不论哪一点他都做不到,而老黎的一连串问题在掺杂在这低语声中时,更令他的神经达到崩溃的边缘。

“他们问是他们问的,我问是我问的,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跟我东拉西扯。”老黎说完后深深吸了一口烟,随即又长长吐出烟气,而烟气则吐在了赵墨脸上,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雾墙久久不散…

第四节

在烟雾缭绕中,赵墨耳中不断的低语声与讯问声逐渐放大,震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这嗡嗡的响声不觉得何时变成了聒噪的蝉鸣…

谢苗慵懒的枕着赵墨的臂弯里用指甲轻轻划动在赵墨的赤裸的胸口撒娇的说道:“大叔,明天带我去游乐场吧。”

难得两人可以把工作暂时放下,换做平时这个时候他正坐在公司配发的电脑前码字画图做文案呢,这哪里是公司给配发电脑,这就是给电脑配发一个人:“好啊,平时工作也怪累的,人都麻了,明天呀我就陪苗苗好好放松放松。”说罢宠溺的刮了一下谢苗的鼻子。

谢苗俏皮小嘴一努的襟了下鼻子哼道:“哼,好人都出在嘴上。你就长了张好嘴。”说罢便假意拧了一下赵墨,赵墨反倒因又痒又疼哭笑不得连忙去挡:“哎,老墨,这个小利哥也太奇怪了,自从上次废弃工厂回来后就一直没上播过,还叫我们都休息,听同事说,他好像天天都捧着那个笔记本研究,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你说…能不能是什么藏宝图什么的?”

赵墨嗤笑一声反问:“那有没有可能,他实在没活了,或者傍上榜一富婆了?然后准备跑路了?”

“哎,那可没准,我工资还没发呢,要是这样,你可得在我找到下份工作前养我。”

赵墨嘿嘿一笑:“那要看你表现咯。”说罢反身便向谢苗压了上去…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句老话是没错的,起码对于赵墨这样的芸芸众生而言这是一种常态。于是我们经常会看到那些痛苦的挣扎在命运给予的苦难中的人们坚强的活着,于是大人物们出于对众生的怜悯与对其遭遇苦难后的表现出的顽强抗争的精神的赞赏,他们便大力的讴歌和赞美,于是芸芸众生们便觉得原来人类的进步取决于他们自己在苦难中挣扎的程度,国家的进步与伟大离不开他们的“付出”,于是乎这群遭遇苦难只是想活下去的人们一次一次的成为了英雄,虽然这样大多数时候并不能改变他们自身的命运。芸芸众生们又之所以能坦然接受他人悲惨的命运同时又共情于他们完全是因同病相怜但“病”又不重。赵墨也同样是如此的,他完全没想到他的“十有八九”来的如此惨烈,很多时候当意外来临的时候,我们都会侥幸认为自己是芸芸众生中那大多数的侥幸的芸芸众生。那晚之后的第二天的细节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二人从停好车到各个游玩项目的排队,从旋转木马到云霄飞车;从大摆锤到跳楼机;从激流勇进到蹦极,后来他们混在一群小朋友里钓金鱼,他为她去打靶为她赢得了一只毛茸茸的大兔子公仔,苗苗一手拿着甜筒,一手抱着兔子公仔和赵墨面对面的坐在摩天轮里休息,那天的天空蓝到令人眩晕,几只氢气球飘过窗前,苗苗兴奋的指着气球叫着赵墨去看,而赵墨只是盯着她嘴角残留的甜筒,突然忍不住就了上去,谢苗脸上飞过一丝红晕随即又闭上了眼睛认他采撷。然而幸福就像公交车,谁投币都可以上车,不论你坐几站,终究是要下车的。赵墨本以为可以一直如此,直到自己入土为安,可世事难料,就在摩天轮快要到达终点时谢苗接到了一通电话,听到对方说了些什么后谢苗的脸上便就蒙上了一层阴霾,看到谢苗这幅样子赵墨的心情也随之跌入谷底,她这个样子肯定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果然,谢苗挂断电话后一脸阴沉的说道:“这个王八蛋,他跑了。”

王八蛋?赵墨即刻便想到了是谁,急忙安慰道:“嗨,跑了就跑了,咱不差那点工资,还有我呢,宝贝,别生气。”

这时摩天轮刚好转完,也不等赵墨说完谢苗便一把拉着赵墨冲了出去:“不!那是我的血汗钱,我凭什么不要,走,先去他的工作室。”

“哎!苗苗,别着急,他人都跑了,去工作室也找不到他啊!”

“我去看看工作室还剩下什么东西,同事说大家都去般东西了,他跑路了,工作室里的东西什么都没带。”谢苗拉着赵墨愤愤的说道。赵墨无奈的摇摇头只能陪她去了。

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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