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从很远的地方到很远的地方(1)(1 / 2)

在我小时,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那种漆满绿色的中型巴士。那时我住的地方还未升级成区,只是QD市治下的一个小县城,道路交通不比现在,能去往我外婆家的巴士也少得可怜。有时,为了赶车,还要起个大早。青岛靠北且临海,连年海风不绝,夏季白日长气温高倒还好说,冬季就有些难熬,出门便要裹得严严实实,不然容易受凉感冒。可越往寒冬腊月靠近,车站里赶早等车的人就越多。人多了,小小的候车室挤不下,晚来的只好聚在外面能顶风的墙下哆哆嗦嗦地避寒。即便如此,巴士在很多时候还会晚点,车站也没几个能跟我一起玩的小孩。无聊之余,就一个人看天外的星星打发时间。在室内倒还好,嘴巴哈出的热气融化玻璃上的霜花远望即可;而若脚步慢了一步,候车室不能在多容纳一人的时候,就只能缩在母亲怀里,在身上积攒的热气散尽前,露出一双小小的眼睛,听呜呜的风声,看璀璨的星河,想仙人如何生活的故事。久而久之,竟能睡着。往往一觉醒后,天已大亮,人也在车上。透过干干净净的玻璃往外看,小小的太阳孤悬在天上,白色的云雾中找不到一颗星星,心情竟也不由得怅然若失,好像一觉醒来物是人非,时光快得还没让你学会珍惜!也因为此,我也慢慢讨厌上去往外婆家的路程,年纪偏大后,更学会以学业重、没时间为借口逃避,可乘车飞驰在路上的时间却一点都没耽误。年纪越长,越爱上这种感觉。

08年夏天,从青岛到济南,沿青兰高速直插山东中部。过诸城北后,一片片丘陵耸动,山峦迎面铺开,车便如脱缰的野马,引擎轰鸣在山峦起伏之间。那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远门,逢水过桥还要往车窗外投一枚硬币,当作供奉沿路神仙的“香火钱”。听老人说,这是为了祈福。大约过了十一二个隧道,七八座桥,我也忘丢五六枚硬币后,车才正式驶进济南城。

现实见到的济南城和想象中的差距不大,虽然换了柏油路也还是处处垂柳,半座大明湖的荷花在夏日的艳阳下开得十分娇艳,唯一意想不到的是趵突泉公园的水池里还栖息着两只淡水海豹。从大明湖往东驾车两三公里左右,过山大南路便到了我姑家。

姑家有我一个妹妹,因为从小长在我奶奶家跟我时常见面,所以很熟络。那个夏天,我在跟我姑父补习英语的业余时间便和她去黑虎泉旁的一家游泳馆学习蛙泳。每天早上坐K55出发,中午赶回,不必直面济南夏天炎热的午后。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我去的那年夏天,济南最高气温也没超过35摄氏度。我妹妹开玩笑跟我说是不是因为我来了才这个样子,我嘴上没说话,心里却也如此认同。有时候中午人少,坐在K55宽敞的车厢中,打开车窗凝视外面的世界。一排排柳树随高楼大厦向后退却,蝉鸣裹挟清风传遍大街小巷。少年气涌上心头,仿佛此一城只我一人,再想若是四月到此更好,柳絮纷飞,有青岛的模样……

我妈说,我是那种表面向往自由,内心还是渴望安定的人。我向来很讨厌她喜欢用一句话就概括一个人这一点。

济南之旅后,因为学业问题,放假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补习班度过,能出去旅游的次数寥寥,真正意义上的远行更是没有。每天忙于“家、学校、补习班”三点一线生活的同时,还因为各种琐事和她发生矛盾。她越来越觉得我想法奇怪,我越来越觉得她唠叨。等到高三毕业,我索性六个志愿都报名青岛之外,想用“出门求学”这个借口,把自己成功外放。

拿到上海这边的入学通知书的时候,原本还有点克制的自我彻底放飞。三个月接近一百天的假期,我天天忙于同学聚会,一日三餐总有一顿会在外解决,皮肤也因为长期在海滩上暴晒而变得黝黑。随着时间推长,她却变得越来越沉默,除了一开始还唠叨我即将自己出门在外要注意这个要注意那个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倒是平时日常,开始注意起上海的天气,为我的日用品跑起了商场。

临走那天,她并没有和我爸一起送我,我也因为即将远行的兴奋并没有在意。在火车上的夜晚很难熬,车轮跟铁轨压出的“轧轧”声吵得人睡不着觉。我闭目不知多久后起床在车厢闲逛,此时天色微亮,丘陵的路段走过,平原多了起来,一片片湖泊坐落在列车两侧,青砖红瓦的两岸民居也统一换成了白墙黑瓦的样式。我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山东境内了。

我想把我爸喊起来问问他还有多久才能到上海,但他睡得鼾声四起,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我转而想打电话跟我妈说一句,刚拨出号码,但想到她可能也在睡觉就匆匆挂断了。令我没想到的是,挂掉的电话很快就重新响起。我接起来电,话筒背面是我妈略显疲惫的声音。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晚上担心我没怎么好好睡,又很“唠叨”的叮嘱我注意安全,不要为了减肥饿肚子之类的等等。我告诉她知道了,短暂通话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一向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不放在心上,却不知道为何在此时,心里涌上难以表达的感受。我躺在床上,眼前好像出现她为我准备行囊匆匆忙忙的身影。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阳光透过车窗晒在我身上,播报员在喇叭中响起列车即将抵达上海的字句,我闭上眼睛不想起床。车轮跟铁轨接触发出的“轧轧”声催人入眠,我在一片晃晃悠悠中驶入梦乡……

上海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大学生涯也在这片惬意中度过。除了每年寒暑假奔跑在回家的路上,有两次远行还蛮让人印象深刻。第一次是大二的夏天,原本跟人约好的“南京之旅”突然转变成向北。在高铁甩开德州进入河北后,我重复做着把一个人从微信里拉黑又移出的操作,却始终没问她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发信息。

在手机没电后,我瘫坐在车窗旁看外面的世界。在夕阳弥漫的阴影下,一棵树矗立在辽阔无垠的华北平原上,显得格外突兀。南来北往的铁路线将他围绕,从某一刻来说他好像是被大海包围的孤岛。我不由得想起《岛上书店》这本书。“没有谁是一座孤岛,每本书都是一个世界”这句话也很自然的从口中讲出,坐我旁边的大姐好像对此有所耳闻,但看向我手边拿着的《幻夜》后,就没说话。

我低下头翻阅手中的小说,这是作为一个礼物别人馈赠给我的,书的扉页写着《白夜行》里语段,在红笔特意圈出“凭着这份光”几个字中还写有我的名字。我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纸张,想象着她执笔的样子。此时,太阳也沉下了地平线,车厢里突然亮起的灯光透过纸张刺痛我的眼睛,我不由得望向窗外。辽阔无垠的华北平原上被夜色笼罩地一无所有,那棵树也被列车抛下很远,举目所望,黑暗中最清晰的是车窗外自己脸的倒影。

往返无锡上海的旅途成为我16年到17年的主旋律。那时,我大学临近末尾,除去专业课外,其它时间相对自由,有的是闲情雅致“赏风赏月”。在无锡度过的四季中,我觉得四月最好。鼋头渚的樱花盛开,选一个细雨朦胧的春日,跟人撑伞漫步其中。樱花随雨飘落,人随樱花进入我心坎深入。到了傍晚,在南禅寺旁的酒吧里小酌一杯,隔着复古的竹帘,眺望街上来往的人流,倾诉分隔几周的相思,嘴边燃起的葡萄味七星爆珠也有淡淡的甜味。

在无锡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我都会打开电视看足球直播——16至17赛季的皇马格外强势,很有可能成为欧冠改制后第一支成功卫冕的球队。C罗的进球伴随着我得意忘形的欢呼进行,她倒没觉得我大惊小怪,只是怕吵到隔壁便往我嘴里塞剥好的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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