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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忽然响起男生的声音。

“但是,不是岑梨让我叫你来,我才叫你来。”

温橙短暂地停顿了下:“那是还有别人想叫我来吗?”

梁池还是周仄?抑或是班里其他人?

此时很寂静,平时被风晃动的树叶也巍然不动,温橙咽了今晚第二次喉咙,有那么一两秒钟段枞没说话,独栋别墅靠街,现在又能模糊听到远处把酒言欢的笑声,伴着强烈碰撞的心跳声,她听见段枞笑了下,声音清晰地递下来:“没有别人,是我自己。”

温橙怔了下,有好几秒没说话,抬头看向段枞。男生眼角锋利瞳孔却澄澈,也恰好低着头看她:“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这么震惊——”

他笑,瞳孔碎进一些亮,像遥远的海雾上折射日照,“温橙,你难道只把我当陌生人来的?”

温橙心脏没忍住漏了一拍,段枞当然不知道她有多开心,抬手挠了下后脖颈,她摇摇头:“没,不震惊——”

没等段枞说话,她也笑着,轻声又庄重地补了句:“段枞,我们是朋友。”

段枞拉唇应了声嗯,侧头看向停在不远处的汽车,“先走了。”

“好。”温橙尾指摩挲着发圈上的黄色橙子,嘴角怎么样都不肯下来。

段枞转身朝汽车走去,影在地面拉得很长,稍后落在温橙的眼里,勇气不知道是怎样聚焦而来,她站在原地,以不算大的音量朝段枞喊了句,“生日快乐!段枞!”这句话喊完,勇气消耗殆尽,温橙跑着回了家,躲在门后心脏还在怦怦跳动。

段枞在听见温橙叫他时回了下头,一片被昏黄笼罩的街角,错落有致的独栋别墅在黑暗中站立,温橙拎着书包跑进了楼,背影被夜色浸泡得有些泛虚焦,披散的乌发柔顺地贴在校服上。她穿的蓝白外套宽松,踩夜色消匿于视线。

段枞不知道她跑什么,有头发被风吹得挡住眼睛,他看着温橙跑掉的身影没忍住笑了下,抬手将头发拨开,而后转身上车。这是他十七岁的第一天晚上,他不知道温橙喊出那句生日快乐需要多大勇气,也不知道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她扒在门缝偷偷万千零一次地看他消失的背影。一如以前的许多年。女孩子眼睛也不敢眨一眨。

而他当然也不会知道,这时以为只是朋友间随手送的一个蛋糕,实则是她一整个浩浩荡荡又无人窥见的思春期。

所有的所有,段枞都不知情。就好像溪流越过山川,除了溪流本身,其实山川不知晓半分。他当时只不过当寻常。

第24章 十七岁的十一

晚上回到家, 胡步青坐在窗前刺绣。温橙走到老人面前弯下腰捶背:“奶奶,晚上别绣花,待会眼睛熬坏了。”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无聊,”胡步青摘下老花镜, 一把将温橙搂在身前, “怎么样, 今天同学过生日, 好玩吗?”

“好玩,”温橙低眸:“不过奶奶你一个人在家无聊的话,我以后就不去这些同学的生日会了。”

“哪能让你一直陪着奶奶在家呀, ”胡步青道,“奶奶就随口一说,其实在家一点也不无聊, 橙子你不是知道奶奶的吗,我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刺绣。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会无聊的, 就像你一直喜欢吃糖醋小排, 我做了这么多次,也没见你觉得不好吃。

温橙被胡步青的话逗乐了:“好了好了, 我真是说不过您。”

“去洗澡吧, 早点睡, ”胡步青点了点温橙鼻尖:“现在高二下学期了,课业很紧张吧?奶奶小时候可讨厌上学堂了, 你怎么好像还挺喜欢上学的?”

“我哪有喜欢上学啊……”

温橙去二楼拿了套米白色睡衣下楼, 洗完澡后抱住胡步青蹭了蹭。胡步青笑着摸了摸温橙湿漉漉的头发, “去拿吹风机过来,奶奶给你吹头发。”

温橙嗯了声, 把橙色吹风机放到奶奶手心,胡步青坐在她身侧,吹风机温热的风拂在发尾,空气中充满实体的热感,老人粗糙的手一边捋着发。

温橙想到胡步青刚才说的话,在心里默默地说,她其实不是喜欢上学,哪有人喜欢上学的呀,但要是学校里有了喜欢的人,一切也就不同了。

外边的雨在持续变大,温橙担心胡步青累着,就让她吹了一小会,最后拿着吹风机跑着上二楼。

这天晚上,她梦见她和段枞一起站在路灯下,男生伸手揉了下她头发,磅礴嶙峋的指节触有热感,笑着说:“没有别人,是我自己。温橙,我们不是朋友吗?”

梦醒时分,太阳光线拂浅绿色窗帘,黑白格子的地板淌上日出温度。又是新的一天了,温橙抬手摸了摸脸,手感有些发烫,不知是晒的,还是心里燥热。抑或是,她光是梦见他揉她头发,就脸红了。

胡步青在楼下叫橙子快点洗漱待会要迟到,温橙摇晃两下脑袋,把脑子里的废料晃出去,今天日照丰裕,温橙因为这个梦情绪很好,去李记早餐店买了新鲜的绿豆粥,早早到了学校。

班上还没来什么人,段枞已经到了。温橙手指挠了下校裤边缘,想起昨晚段枞的话,鼓起勇气想主动和段枞说早上好。

明明是一个人之常情的礼貌招呼,但对暗恋者来说也需要排练。温橙伪装冷静把书包塞进抽屉坐下来,在心里默默排练到第五次,她侧头看向段枞,表面笑得大方,实则手掐住了校裤,大腿的肌肤紧绷:“段枞,早上好。”

“不早了,”段枞刚好做完这张物理小测,扫了眼满教室的人,阳光浮了满张脸,眉梢往上挑:“人都来齐了。”

温橙:“……”

噢,原来在她排练的这几分钟,班里的人差不多到齐。

温橙慢一拍地点头,细长的眼睫在明光下细簌,嘴角阔开,连噢了几声。

段枞把物理小测的试卷折好,摆在桌面用昨晚没喝完的三得利乌龙茶压住,偏头看她一眼,“怎么突然和我说早上好,有事?”

“……”温橙打开英语必修三,翻到第十七页,有日光落到页脊和书面,浅色的像金子,光闪闪的粼粼,她连忙摇头:“没事,就是你昨天和我说我们是朋友,我就给朋友说声早上好,这是我的习惯。”

“行,”段枞很浅拉了下唇,“你这习惯还挺有意思啊。”

温橙抱着书的双手发烫,开心得无法用语言形容,正准备说什么,钟鱼带了个短头发的女生进教室。

“林时宜。”女生站在台上,很简单地介绍名姓。

“从澄州十三中转来的新同学,大家欢迎,”钟鱼朝林时宜指了个空位,“坐吧。”

“嗯。”林时宜把书包甩到座位上,满不在乎地拿本杂志来看。

钟鱼介绍完新同学就走,班里因为这个新生闹腾了一分钟也没再闹,都拿着书早读。高二下学期,距离高考已经不远,温橙不知道班里的气氛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但当她反应过来,自己也成了班级这些拼命学习的其中一个。

时间过得是真快,考完四月份的月考,班里许多人脱下蓝白的校服外套,只单穿一件白色校服。温橙比常人怕冷,在段枞打完球拎球回教室穿短袖时,她还在穿校服外套,外套里面往往也不是短袖,而是贴身的柔软保暖长袖。

段枞有一次打完球热得头发湿漉,冷硬的眉骨沾着四月里空气的湿度,这时学校开满珙桐花,一片纯白的摇曳,有极淡极淡的花香,他随手拿了本硬壳的书扇风,好像把花香递到温橙身边,“你是不是怕冷,风没吹到你吧?”

“吹到了一点,”温橙拿着刚下发的成绩单,她考进了前五,总分639,比段枞差得远,可她只和上一次的自己比,总体还是满意,“但没关系,挺凉快的。”

段枞嗯了声,也在拿成绩单看。桌上玻璃杯的水折射白纸上47名同学的成绩。

温橙这次考得不错,心情却不好。考完试就要换座位,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黎听和岑梨来找段枞,梁池和周仄在门口等待,说是黎听这次考试进步巨大,竟然考进了班级前三十,实在是需要奖励一番。

“没时间,”段枞把成绩单压在硬壳书下,“黎听,待会去礼堂。”

岑梨:“去礼堂干什么。”

“下周校庆,”黎听言笑宴宴,“钟老师让我和段枞做主持。”

周仄乐了:“你学习又不好,干嘛叫你。”

“我长得好看啊,”黎听在脸前捧了一朵花,“能上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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