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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天依旧寒冷, 温橙心里却像融了一层柔软的热意。因为她有帮到她喜欢的人, 而这个人, 还不觉得她烦。

这年港台电影《我的少女时代》大热,其中插曲《小幸运》一举成为校园里最常听见的歌曲,温橙从抽屉里拿出MP3, 插上耳机顺着人流出学校。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认真呼唤我姓名”

“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

“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

这首歌带人给的感觉像潮湿的绿青草地,每个音调都弥漫伤感,不知是否是听多了这首歌, 温橙接下来的一周,和段枞的交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她和他左右不过一些无关紧要的的接触,比如帮忙递个本子或是捎句简单的话。这种交集是段枞随意和谁都能有的, 如果把温橙换成任何一个女生都能成立, 正如歌里所唱,她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认真呼唤她姓名。

温橙嘴腔泛酸,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

这天下课, 岑梨带了一个明艳型女生来找温橙:“橙子, 这个是我同桌黎听。”

温橙知道黎听,她是这学期才从下面的班转来一班。岑梨和黎听很早以前就认识, 两人是很要好的朋友。

友情的占有欲不比其他感情少, 温橙心里难过, 强撑起微笑和黎听打招呼:“你好,我是温橙。”

黎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温橙想去小卖部买汽水:“梨子那我们现在去小卖部吗?”

黎听随手绑着身后海藻般的长发:“岑梨我想去上卫生间。”

换做以往岑梨绝对会马上挽起温橙的手, 言笑宴宴地一起去。今天却露出了犹豫的深色,朝温橙道:“橙子,你要不找别人去小卖部吧,我现在得陪黎听上厕所。”

岑梨好像已经做出了选择。

温橙有些不敢相信地喉咙发干:“不用了,我自己去。”

今天阳光很烈,晒在皮肤燥热不堪。温橙从小卖部回来,手里荔枝味的宏宝莱沉重得要命。回到教室,黎听坐在温橙座位上,岑梨和梁池站在桌旁,四个人相谈甚欢。

温橙手心一紧,嘴唇咬得泛白,听见岑梨笑着说:“黎听和段枞两人家里是一个圈子的,都认识,过年的时候都在一起吃团圆饭。”

“就今年没有一起吃团圆饭,”梁池说,“除夕我和段枞不在国内,黎大小姐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把我都骂懵了,嚷着为什么不带她去。”

温橙走近了,才发现黎听拿着张试卷在问段枞题目。

黎听是长得真好看,虽然穿的也是校服,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明亮艳丽的高级感,以及温橙没有的随性开朗。

或许是因为黎听和段枞父母辈有联系,在面对段枞时,黎听一点都不紧张,弯起的唇角勾勒鲜活的青春气息。

温橙站在不远处看着黎听和段枞说话,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黎听娇俏的笑容。讲完题后,黎听邀请大家一块去小卖部,四人就这么离开了温橙的视线。温橙像自虐似的跟了几步,看见黎听跟在段枞身边,走路时叽叽喳喳地仰头问段枞什么,段枞偶尔偏头回两句。

阳光落满少男少女的肩头,和谐好看得像一副昂贵画卷。能和段枞这样相处,是温橙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温橙收回视线,鼻尖泛了点涩劲,单独回了教室。

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并不是。

温橙整个人像被一场不会停的雨淋湿,手指捻住的日光变得淋漓不堪。十七岁的她第一次深切地认识到了何为自卑和格格不入。

三月五号,惊蛰。距晚二还有一分钟上课,温橙在默写《蜀道难》,岑梨忽然来找她,手指扭捏在一起:“橙子对不起啊,我和黎听小时候就认识,这段时间可能有点冷落你了。”

“没事,”温橙是很决绝的性子,“你以后和她玩吧,我一个人也行。”

岑梨刹那间就慌神了,眼泪涌出来:“你别这样啊橙子,我就是最近和她坐同桌所以这样,你的座位离我比较远,我找你比较麻烦。”

温橙也觉得委屈,强忍着难受:“反正你这一个月也没找我两次,那我们还是朋友吗?在我这里,你已经不算我的好朋友了。”

“橙子,”岑梨眼眶红红的,伸手去扒拉温橙衣袖,她是真没想到温橙会这样生气,心脏慌乱得不像话:“我错了。”

温橙松开岑梨的手,泪水隐约挂在睫毛,语气哽咽:“你没有错,我接受你拥有比我更好的朋友,但我不太接受你有了她之后就不再来找我。”

岑梨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她便擦擦眼泪回了座位:“橙子我待会来找你,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温橙心脏像绞在一起,难受极了,这节课她还要去艺术部拿这次月考的成绩单,刚起身,便看见椅子上沾了红渍。白亮的光打在黄色椅子上,红得格外明显和刺眼。

脑袋嗡嗡嗡地响动,温橙几近崩溃地捻住衣角,本就糟糕的情绪雪上加霜般地叠加。

这次竟然提前了十天,她猝不及防,也没感受到任何疼痛。椅子上都沾了这么多,裤子上她压根不敢想。

上课铃打响,班里同学鱼贯而入,段枞进来,三得利的乌龙茶放在桌上,他手里拎的篮球放在桌旁,温橙下意识地坐下了。

“温橙,出来一下。”二班的学习委员在门口喊,眼下刚上课,教室都没静,部分视线无意识地黏在被叫到名字的温橙身上。如果就这么直接走出去,势必会被别人看见吧……

椅子上也弄脏了,段枞也会看见的……

尴尬的热意蔓延开来,温橙吸了下鼻子,屁股黏在凳子上不知如何是好。

“温橙,有人叫你。”段枞仰头喝了口乌龙茶,被茶水浸泡的声音略带清快,顺着潮慢空气溺进温橙耳内。

“好,我知道。”

回应段枞后,温橙只好对站在门口的学习委员说:“我待会再去拿,你先去吧。”

“不行的,陈老师说现在就得去拿,”学习委员拨了拨眼镜,“你现在出来吧,陈老师还在办公室等我们呢。”

班里黏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温橙手心钳在凳子上,有汗珠滚落在肌肤,她抿了下嘴唇,低垂的睫毛掩盖不住慌乱的情绪。

怎么这种事都能被她碰到!

“怎么了?”或许是见温橙迟迟没起身,段枞低声问了句。

他是唯一一个问她怎么了的人。

眼下班里视线悉数聚焦,温橙尬得头皮发麻,小声求助:“段枞,你可以替我去拿成绩单吗……我现在有点不太方便。”

“可以,”段枞拧乌龙茶的手一顿,清棱的手腕沾上教室冷白的光线,朝她看了过来,“不过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

男生瞳孔干净,在一片混沌里看起来像攒了团清水。

这些天岑梨很少来找她,温橙最常见的场景便是岑梨牵着黎听的手站在走廊外,段枞和梁池周仄撑着手臂沐浴月色笑着闲聊。

这些天她和段枞好像很遥远,温橙鼻尖冒酸,摇头:“我没有不舒服,不用去医务室。”

段枞嗯了声站起来,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同二班的学习委员一块拿了成绩单回班里。

教室很安静,大家都在埋头学习,鼻尖稍红的女生低垂着头在想什么,乌黑的长发遮住肩膀,侧脸被光晕染得柔软脆弱。

“真没有不舒服?”段枞将成绩单放到温橙桌上,尾音落低:“要帮忙吗?”

温橙现在太想去卫生间处理了,可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对男生说,更别说这个男生是段枞,顿了顿,她摇头:“我自己能处理。”

“确定?”段枞不知道是什么事,只觉得她好像并不太能处理这件事,浓密的尾眉往上略扬:“再过一会你要来找我帮忙——”

他的声音像西柚水混合柠檬的低懒好听:“可就没谁帮你了。”

“……”温橙纠结了一下,她待会处理椅子上的痕迹肯定会被他看见,总不可能这节课都黏在椅子上不处理吧?

那也太难受了,而且不利于卫生。

脑袋缓慢地转着,手在椅子上被压出一条痕迹,或许是今天岑梨时隔多日突然来找,她情绪波动太大,委屈又难受,又或许是这些天她和段枞没说过几句话,她酸涩又伤心,胡步青这些天状况也很差,她担心又害怕,许多情绪挤压在一起,要平时温橙绝对不会告诉段枞这个,可今天她敛了下眉,声音放到很小,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心底有根防线轰然崩塌:“段枞,我真的可以找你帮忙吗?”

段枞嗯了声,笑着安慰她:“应该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女孩子声音很小,每个字都听着极其不好意思:“裤子不小心弄脏了。”

段枞脑袋十七年第一次陷入短暂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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