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恨无常24（2 / 2）

风四娘道：“原来如此，我今日也奇怪，为什么他似已经知晓了什么似的，竟然不肯出梦，却将燕姑娘送了出来。”

李司机道：“只是那取掉符纸，毁掉出梦之口的办法，我自己都不懂得，却不知他为何知晓。”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他之所以做得如此干脆利落，那自然是为了完全断绝燕姑娘再入梦救他之心了！只是……谁也料不到，恐怕连他自己也料不到，燕姑娘竟然……竟然这般决绝地随他而去了……”

李司机低头，脸上满是懊丧自责神情，道：“因我这些话，铸成此番大错，不仅郭兄弟没有救回，还害得燕姑娘丢了性命，实在是……对不住他二人！”

风四娘看见他眼中竟然隐隐泛起了泪光，不由自主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轻轻拍拍他的脸庞，终于还是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倘若当时我没有走在前头，而是走在最后，说不定便能阻止他了！所以，真要责怪的话，那也要连我一起算上！”

李司机道：“燕姑娘虽伤重不治，但是幸得神机老人神药之力，她与郭兄弟二人都能保住身体不坏。此错既是我所铸成，无论如何，我自然要去寻挽救之法。这些时日来得你多番照顾，我不想不告而别，所以来跟你辞行！”

风四娘道：“你要去哪里？我……我跟你一起！”

李司机摇了摇头，道：“你不用跟着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总之天涯海角，四海八荒，到处询问打听便是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天下之大，异士辈出，无奇不有。既然有神机入梦之法，料想应该也有咱们从来未曾听闻见识过的其他奇妙之术，可以救得他二人性命！”

说到这里，他人已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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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夜深之时，风四娘还未入睡，忽然听到窗外隐隐有歌声传来。

她心中一动，心道：“这歌声……竟然如此熟悉……”

她推开房门，循着歌声，走到后院，却见院墙之上，坐着一人，手中拿着一坛酒，望着天上一弯荒月，一边轻轻叩着酒坛，一边低声唱着歌。

这人乃是李司机。

风四娘悄悄立在那里，怔怔地听着他的歌声，没有上前。

她听到“黄泉九重，忘川尽，问，愿不愿相逢，要彼此一生”时，心中想道：“郭兄弟与燕姑娘二人，此番黄泉路上，忘川河畔，不知道会不会互相遇上？若是他二人真的相逢再见，从此永不分离，便是做了鬼了，那也是快活至极，赛过天上神仙！”

她听到“明日昙花，问君知否，结发不留，生死白头”时，不禁叹了一口气，心中又想：“人世太过匆匆，看似有数十年好光景，却是流年逝水，转眼无踪。犹似蜉蝣春梦，旦生暮死，又如晨露优昙，刹那绚烂，瞬息凋零。从古至今，世间的痴男怨女，不知凡几，却又有多少人能得携手共老，生死白头？”

那歌声在夜色中不住飘荡，又是萧索，又是寂寞，又是惆怅，又是凄凉。

唱歌的人似是醉了，听歌的人也似是痴了，墙角那抷荒丘处，竟似也传来了几声轻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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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李司机回房时，看见门口立着一人。

那人竟是风四娘。

风四娘看见李司机来，脸上已然漾起了笑容，说道：“你才回来，我已经等了你许久啦！”

李司机道：“你不回房睡觉，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风四娘道：“我也是来跟你辞行的！”

李司机一愣，道：“你……你要去哪里？”

风四娘面上笑容淡了下来，道：“你既然决意要去寻法救治燕姑娘与郭兄弟，又不肯带着我，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不如一个人四处浪荡，自由自在，潇洒快活去！”

李司机望着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二人一时沉默，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风四娘道：“我问你，倘若我这次走了，像那铁来姑娘一样，躲得远远的，你会不会也像那夜雨前辈一样，骄傲执拗，一生一世都不肯来寻我？”

李司机奇道：“你为什么要躲得远远的？我又没跟你吵架，又没惹你生气！”

风四娘哼了一声，道：“你这时候不惹我生气，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惹我生气了。与其被你气死，倒不如提前早作打算，躲得远远的，叫你气不到我！”

李司机道：“你要躲到哪里去？也像那姑娘一样，躲到辽东苦寒之地么？”

风四娘道：“那也不好说，说不定是辽东，说不定是塞北，说不定是江南，也说不定是岭南。哼，我若是要躲，自然是要躲到你永远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干么要告诉你？眼巴巴的等着你来找到，然后气死我么？”

李司机搔了搔头，看着风四娘，像是看着一个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之人一般，一脸苦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风四娘忽然伸过手来，轻轻弹了他一个小小的爆栗，嫣然一笑，道：“我逗你玩的，你别做出这副表情来，像一条长脸苦瓜一样，难看得要死。不早了，我要回房睡觉啦！你也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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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李司机刚刚醒来，心中一动，当即翻身下床。

他走到风四娘房前时，却见房门大开，房中空无一人，床上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显然她一早便已离去了。

他怔怔立在那里，像是魂魄都被人从身上抽走了一般，只觉心中空空落落，怅惘至极。

突然间，听见门口有人轻轻咳了一声，他回过神来，朝门口望去，只见神机老人站在那里。

神机老人向他招了招手，然后转身便走。

李司机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路走到后院，走到那三间大屋最左首屋子的门前。

屋门刚一推开，便见最里面角落处，赫然又是立着一个巨大的幽蓝色光圈。

李司机“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望着神机老人，还没说话，却听他缓缓说道：“我昨夜翻遍了师门古籍，查阅了无数卷宗，不知道是不是天可怜见，竟然叫我寻得了久已失传的玄妙功法，此法叫作‘无中生有’，无须‘醉生梦死’作引，凭空便生出了这道入梦之扉。”

李司机闻听此言，又惊又喜。

神机老人又道：“你既然诚心要救你那两个朋友，那便从此门中进去，只要找到他二人，带他们出来，我便可让他二人复生。”

李司机听到“带他们出来”这几个字时，刹那间，整个人猛地一震，一颗心竟然忍不住怦怦跳得厉害，道：“带……带……带他们出来？这……这句话的……意思是？”

神机老人道：“这梦境既不是由你而生，那他们出来时，你也可以跟着一起出来。他二人复生如常，你也一如往常，二者之间，并无什么妨碍！”

李司机喜出望外，连声称谢，跟着便提足踏入了那光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