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莫妈妈(1 / 2)

11莫妈妈

这夜的观星以凌晨五点十三分,天狼星升起结束。

那颗星星实在太亮、太醒目,以至于赵银河从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到现在,就没有算错过。

回屋收了收东西,五点半,她洗了把脸,换上运动服,出门晨跑。

此时天光乍现,但码头上已是灯火通明,汽笛喧嚣,第一批出海捕鱼的船回来了。

渔民的生活大抵上就是这般‘晚出早归’,每日算得上休闲的时间也只有黄昏至午夜的这小半天光景,数千年来,夏人的样貌、语言、乃至于故乡,都一变再变,唯有这刻进骨髓的‘勤勉’二字,始终如一。

出了元一教会那不夏不西的牌楼,赵银河迎着海风,顺坡而下,一路上有不少旧识和她打招呼。

“早啊,凤凰姐~”

“有些日子没见了,小凤凰。”

“呵~瞧瞧这是谁?”

“啥时候回来的啊,小凤凰?”

……

她微笑致意,不时也会挥手应答上几句,但脚下的步伐却是毫不凌乱,气息也均匀平缓。

生命在于运动,自幼时起,父母便鞭策她勤加锻炼,后来拜了师父,更是每日早功晚功,十几年来已经养成了习惯,早上不跑上这么一圈,反倒会疲乏。

当然,这般运动也有一些弊端,比如……

咕~咕咕咕~

绕着码头跑了半圈,大约五公里左右,腹中已是饥饿难耐,她放缓脚步,一路疾行,朝着昨日的强盛水产店而去。

门头下,高小强正举着杀鱼刀剔鱼,那想必是城里某家高档饭店的订单,而高小强,是此间最好的片鱼高手。

“来了,吃点什么?”高小强看着面颊渗汗的赵银河,放下了刀。

“老样子,鱼丸面。”

还是那么一大盆鱼丸面,赵银河抱着盆,就蹲在店前的水槽边,吸溜吸溜吃得津津有味。

那般模样实在过于吓人,以至于几个早起上学的孩童频频侧目。

而赵银河,她扬着鼓鼓的腮帮子,嘿嘿笑着。

从小到大,她的饭量就是两个同龄男子的饭量,初次得见,任谁都会吓一跳,好奇那平平无奇的八块腹肌下是怎么装下这些东西的?然后又会想,吃这么多……咋就不长在该长的地方捏?

“饱了,回见强哥~”

“嘿,还回见,一个月能见你一次就了不得了~”

高小强一边片着鱼,一面漫不经心道。

而赵银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一张百元大钞压在面盆下,眨眨眼,朝着教堂跑去了。

吃人东西,就是得付钱,强哥不会收,但小凤凰懂事儿~

这一顿,大体吃了个七成饱,但没关系,马上还有一顿。

跑回教堂时,天已全明,院里传来了悠扬的钟声,门口有两个老妈妈在扫地,她们是此处的信徒,但待的久了,便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

赵银河跟她们挥手打了招呼,停下脚步,给佩奇发了两条消息:

‘起来没?’

‘下来吃饭了。’

然后步入大门。

圣堂里,有稀稀拉拉几个信徒坐在长凳上,低头祈祷,那算是礼拜,但也可以说早课——元一教会并不是传统的西式教派,规矩不一样,杂糅了很多别的东西。

主理这里的莫妈妈是个清教徒,一生奉行着不婚不育如同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但并不限制信徒们一定要守什么清规戒律,如果真蒙圣灵感召,自会到此清修。

因此做早课的这些人,算是真正的信徒。

赵银河轻手轻脚从一旁走过,小时候她也是要在这里做早课的,但后来她跟莫妈妈说自己很无聊,不想做了,莫妈妈也就没有强求。

她朝台上主持早课的修女比了个手势,后者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指向厨房。

从侧门步入厨房,一股麦香味扑鼻而来。

莫妈妈站在案板前揉面,而一旁的烤箱里,是正在膨起的面包。

“莫妈妈~”

她从背后搂着莫妈妈的脖子,来了个环抱。

“去!”莫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如此轻浮?”

“哎呀我想你了,抱抱嘛~”

昨夜是圣餐会,莫妈妈很忙,从头到尾也就说了几句话,现在,才是这母女二人难得的独处时间。

她撒起娇来就像只调皮的小猫,莫妈妈竟然有些受不住,连连用胳膊肘拐她:

“去去去!净知道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哪里老了嘛!”她伸手在莫妈妈的脸蛋上一刮,“您这皮肤这么好,人家都说您是我姐姐呢!”

这动作让莫妈妈触电一般闪开:“你这小妮子从哪儿学的这些东西,讨打!”

她扬起沾满面粉的手,作势欲打,而赵银河则是佯装害怕:

“哎呀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

那手,当然是舍不得‘打’下去的。

眼前这个身披修女服的女人并不老,她有灰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面庞就如赵银河所说那般,光洁如玉吹弹可破,几乎没有皱纹,若是换上一身时尚的装扮,任谁都会说,呵,这可真是美丽的姐妹俩。

但莫妈妈,历来就是如此古板的女人,她虽然和蔼可亲,却几乎不苟言笑,而这两者在她身上,并不矛盾。

也只有赵银河能让她露出这样温情的姿态,这便是她的能力——这位赵小姐,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让人欢快起来。

“莫妈妈~”

她嘿嘿笑着,这让莫妈妈脸上的愠怒之色迅速褪去,她的眼底泛起一丝柔情,柔声道:

“去把鸡蛋拿过来。”

“诶~莫妈妈。”

莫妈妈是烤面包的好手,她有独特的秘方,烤出来的面包又香又软,赵银河每每在深夜看星星时,都会想起那个味道。

只是可惜她学了许多年,也总烤不出一样的味道。

所以只能打下手。

两人厨房里忙碌着,闲聊着。

莫妈妈问起了她什么时候走,赵银河不好意思的说吃完早饭就走,而前者似乎早有预料,面色未动,但眼底却有些失落。

这让赵银河感到惭愧。

最近几年忙于工作,回来的时间寥寥可数,她心里知道,其实莫妈妈想让她留在这里,继承这间教堂。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从小在教会里长大,最终也没能成为一个教徒,有时这世间的事情,仿佛天生注定,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

所以在更多时候,两人也只能聊些生活上的琐事,聊着聊着,莫妈妈话锋一转:

“最近有去看过你母亲么?”

这话让赵银河面色一僵,然后笑道:

“有,上周才去过。”

“多去看看她,她其实……很挂念你。”

关于我明明有妈,但为什么我妈要把我扔在教会里一个人去浪迹红尘这件事,年少时赵银河想不通,甚至为此怨恨,但最终,她还是明白了母亲的用心良苦。

——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当妈呢?

把我送到这里,反倒是她能给予的,最大的爱。

赵银河很难,或者说,完全没法向人开口提及自己的父母,因此只能说,他们过世得早。

第一屉面包已经出炉,莫妈妈放进第二屉,然后擦擦手,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银河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她掏出一看,是莫妈妈对自己的转账——不必看金额多少。

因为她知道,这是由皇家内务府发到莫妈妈卡上的一笔特殊津贴,总计57345元整。

在三藩市,轻轨的起始票价三块,一瓶500毫升的纯净水一块五,一碗浇满臊子的牛肉面二十,大学生平均生活费两到三千,商圈白领的月薪中位数一万六。

所以这笔钱不少。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