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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沈怀建把手里的茶杯按在桌上,看向沈凭的眼神中多了些严肃。

沈凭说:“还请父亲和孩子唱一场父子决裂的戏,与孩儿对簿便是。”

沈怀建道:“殿下要我如何做?”

沈凭说:“明日上书借命案一事,向陛下请命将孩儿革职。”

经过庆平山庄的商榷后,他们一致决定,回魏都演一出戏,让这位借刀杀人的幕后主谋亲自出马。

沈怀建对于此事无异议,一个时辰后沈凭离开了书房,不过在他回厢房的途中,意外遇到了沈复杰。

沈复杰乃是沈家庶出,听闻出自一位神似沈凭生母的妾室,他们母子二人在沈府这数余载里,很讨沈怀建的喜爱,沈府的后院也是他们所管。

沈怀建只有他们两个儿子,皆未娶亲。

这几年里,沈怀建也为沈复杰物色姑娘,但迟迟没有着落。

沈家祖辈门楣虽高,不过来到了沈怀建这一辈,秘书监已经是天花板,年事已高的他,眼下也不过靠着讨好两边,想方设法站稳脚跟,为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谋些出路罢了。

也许到了沈凭这一辈,彻底没落也难说。

毕竟沈凭更像退休老干部的心态。

两兄弟见面,沈复杰给身为长兄的沈凭行礼。

沈凭认真打量这位眉目清秀的弟弟,嘴角噙着笑道:“这几日辛苦你照顾父亲了。”

两人湘玉楼发生的事情避而不谈。

沈复杰端着手在身前,随着他的脚步走着,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说:“自家人谈何客气,兄长既是被冤枉,沈家定会竭尽全力,为兄长早日洗清冤屈。”

沈凭笑了笑:“这几日秦家可曾来过?”

沈复杰摇头道:“自打兄长被殿下从大理寺带走后,秦家便不见出现。”

沈凭顿了下,回想在牢狱中见到沈怀建时,他们谈起有关秦郭毅上门闹事。

自从命案发生之后,秦郭毅便一口咬定是沈凭将他儿子害死,不仅抛弃形象在沈府府门前打闹,甚至还命人取来纸钱烧起来。

便是这一闹,坠楼案才以惊人的速度传开,翌日在朝堂上,御史台对沈怀建的指责也随之而来。

后来的几日里,秦家仍旧是坚持不懈在门前哭闹,哪怕沈府大门紧闭也罢,都躲不过唢呐传到府内的声音。

而沈府大门,从门庭若市到无人问津不过区区几日。

众人都以为秦家会闹至大理寺定夺为止,谁知秦郭毅得知沈凭被带走后,竟再未曾见出现。

兄弟两人走在花园中,沈凭的态度不冷不热,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

沈复杰见状扭转了话题,道:“不知有关兄长此案,大理寺可还要继续审查?”

沈凭放慢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说:“自然是要的。”

听见沈凭没有说下去,沈复杰又问:“兄长可还记得,先前在画仙楼设宴宴请的陈少爷?”

眼看要到厢房,沈凭干脆停下脚步转身,轻声笑道:“虽然不太记得此人,但父亲曾提起掌管金帛器物的太府卿陈甘大人,皆是姓陈,难道这两人可是相识?”

沈复杰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说:“兄长有所不知,这位陈少爷正是陈甘大人之子。”

“原来如此。”沈凭不在意道,“可惜了,如今我也失忆,若是冒失去寻求相助,委实不合适,罢了,这个案子还是静待大理寺作出断定再议。”

说话间,他还不忘叮嘱两句沈复杰,道:“这段时间我先避避风头,你自己也小心些,切莫沾上此事。”

沈复杰讪笑道:“若是兄长需要我出手,便可托人告知一声。”

沈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别怕,反正我都出来了,到时候可能要在画仙楼设宴庆祝,届时劳烦你替我打点京贵们前来。”

沈复杰眼底闪过意外,模样乖巧回道:“兄长说得是。”

两人寒暄两句后告别离去。

百官觐见,奏事议政,皇帝一袭明黄龙袍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听着眼下朝堂中所谈之事。

御史台每日必点名沈怀建教子无方,今日同样如此。

正当他们一番慷慨陈词的指责完后,其余官员陆续将政事一一禀奏,百官中忽见一位身着三品朝服的官员站出,垂眼朝着皇帝赵渊民的方向行礼。

陈甘身形瘦小,将朝服松垮垮地撑在身上,垂首时,让人难以察觉他那蜡黄面容上的变化。

他将声音压低说:“陛下,如今临近夏季汛期,乃是水患将发时期,中州地区又是积水严重之地,往年的货物都在中州地区滞留数月,令京城各府工期备受耽误。”

赵渊民接过曹晋递上的奏折打开,“朕出征时,也遇中州雨水大发,辎重曾搁置在其中,运输缓慢迟迟未到,这的确是一件要事。”

话落,百官最前方站着的一位大臣缓缓转身,肃然看向陈甘问:“去年中州地方官员多次递呈治水的奏疏,为何不见太府寺提及将有关事宜及时推进。”

他的话语中带着锋芒犀利,让四周的官员闻言微微垂下头。

此人正是清流一派的右仆射孔伐,当朝宰相之一。

被问起的陈甘并未恐惧,而是从容回道:“去年因输送备受耽搁的官府不止太府寺,六部各位尚书皆有所耳闻此事,今日属下斗胆重提旧事,不过是牵涉的同僚们闭口不谈才如此,属下忧心朝事意在朝廷,孔相又何必对属下如此咄咄逼人。”

孔伐甩袖道:“既如此,今年有关输送一事,不知陈大人又有何妙计能解决?”

陈甘看向皇帝道:“禀陛下,臣以为,与其在中州滞留,不如修路绕行中州,待商道一成,六部所输送的货物,必将能提前抵达魏都。”

谁知听见孔伐轻哼道:“治标不治本。”

说罢,他将目光从陈甘身上移开,面向皇帝续道:“陛下,中州历年水灾都闹得民不聊生,且每逢天灾前后,户部便要为百姓大量屯娘救灾,若论长远之计,还需凿河治水才是上策。”

“凿河?”质疑的语气从百官另一侧响起,众人循声看去。

对方是当朝尚书省尚书令谢文邺,世家代表一派。

孔伐与之对视,问道:“丞相大人认为有何不妥之处吗?”

谢文邺眸色沉静看着孔伐,拢了拢袖口说:“如今战事方平,乃是百废待兴之际,凿河不仅需要大量人物之力,恐怕如今的国库,都不足以支撑孔相所提议的开支。”

孔伐又道:“凿河若成,陛下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谢丞相说得不错,的确需要人力物力,但臣希望陛下能先凿重灾之地的内河,以缓解今年汛期带来的危害为先。”

朝堂上,不少官员因两人的对话而低声议论,唯有提议商道的陈甘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文邺平静转身道:“如今国库仍需继续填充,若是修路都未能缓解国库之忧,区区凿河简直多此一举。”

孔伐皱眉欲再争取之时,忽然听见龙椅上的人轻轻一咳,顿时百官噤声。

赵渊民把奏折捏在手中,视线扫过朝堂众人,道:“两位爱卿所言极是,无论是凿河还是修路,皆是要事。”

他挥了挥手,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站着,他又道:“不如听听诸位大臣如何认为。”

话落,文武百官皆不见有所动静,一位是清流派宰相孔伐,另一位是尚书省之首的谢文邺,后者更是皇后的长兄。

无论他们哪一位,都是不敢轻易得罪之人。

眼看此事又要不了了之时,突然听见一道声音打破僵局,“臣认为,修筑商道乃是充盈国库之举,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或许此举未必不可行。”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看见不卑不亢站着的沈怀建时,人人脸上神色各异。

墙头草沈家,竟当众支持世家派修缮商道之举。

当沈凭得知朝堂传出的消息时,他刚好从画仙楼里回来,随后命家丁去见沈复杰,告知对方自己设宴画仙楼,还给了一份名单让他出手相助,宴请名单上的世家公子。

沈怀建有胆量把立场表明,属实叫人意外。可转眼间,沈凭宴请清流派京贵一事被传开,世家顿时对沈凭又是骂声一片,旁人只见父子公然对立,却不见其背后的谋划。

而丑闻也直接影响了当日的宴席,因为陈启欢带着世家子弟前来闹事。

沈凭见他们来势汹汹并不诧异,因为这本就是计划中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赵或竟也混迹其中,美名其曰是世家之人,应当尽责一份,实则是来兴风作浪看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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