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狼长啸（1 / 2）

暮色沉沉，无云的天空笼罩着这片苍茫森林。灰白的树干犹如死人的脸，树枝幢幢，枯叶及膝。

两个骑马的人身后跟着一个被铁链套住脖子的枯瘦少年，在森林里踽踽前行。

一群寒鸦飞过，悲鸣划过长空，天地愈加苍凉。

脚下枯叶深深，枯叶之下有积水、树根，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一身脏衣的粗壮汉子翻身下马，牵着坐骑向前走，这也更激起了他的怒火，稍不注意，马鞭便挥向身后少年干枯的皮肉。

“起来，快走。”随着一声粗粝的爆喝，长鞭划破空气，甩在少年赤裸的背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印。“娘的！孟家的苦差事净落到老子身上。”

被打的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倔强的脸上尚未脱去稚气，长鞭落在裸露的背上，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凌厉的眼神如狼一般直直盯向这名粗壮汉子。

“看什么看，狗杂种。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说着长鞭再次扬起又落下。清脆的声响在暮色昏暝的森林里回荡。

“莫老邪，还要多久才能到泽荒之境？”另一个年轻人也翻身下马，他身形修长，眉目清朗，面色温和，一袭蓝色劲衣，翻出用银色丝线绣的云纹标志的白色袖口，外披白色披风，那是江陵孟家子弟服饰。他抬头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不安地问。

“娘的！最少还要两个时辰。”莫老邪一手牵着老马，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脖子上套着铁链的少年。“要不是这狗杂种拖后腿，咱们说不定早到了。”

泽荒之境位于无妄山极北，与无妄山之间隔着漫漫荒林（也许是接近泽荒之境，荒林里没有人能御剑飞行），是四大修仙世家修炼歪门邪术弟子的流放之地。说是流放，不如说是投喂泽荒之境被禁锢的死灵。

少年是个例外！他不过是江陵栖霞坞孟家的马夫。

劲风疾袭，少年瘦骨嶙峋的身体几乎佝偻成一团。脖子上的铁链拴在莫老邪的马上，他像狗一样一步一步在林中挪动。枯叶漫过赤裸的脚踝。

另一个年轻人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反正天黑前也赶不到了，不如停下来吃点东西吧。顺便生起火，暖暖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正值夏末，但自从进入森林，却越来越冷，寒意入骨。

莫老邪看看天空，最后一点余光也已经隐入夜幕，天空彻底黑了下来。庆幸的是一弯新月高挂，群星开始在天幕灼灼燃烧，森林里洒下一片清凉的余晖。

“好吧。老子的肚子早就在抗议了。”

他们找了一个空地，将马拴在树上，拂去地上厚厚的落叶，莫老邪从马背上取下干粮，年轻人捡了些树枝生火。

“陆非，你也坐到火边上吧。”透过火光，年轻人说。

“你叫这狗杂种干什么！”

“森林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万一被他跑了怎么办，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放心。”

此时，陆非正蜷缩着赤裸的上身，躲在马后，北风如刀子一般钻进皮肤，他双手抱紧枯瘦身体，头深深埋进双腿之间。听到有人跟他说话，陆非缓缓抬起头来，倔强的脸上还残余少年的稚气，灼灼燃烧的双眸直直盯着这边的火光。

“还不滚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莫老邪来到他的身边，一脚踹在身上，陆非倒在地上，又迅速地爬到篝火旁，带起铁链哗啦啦的声响，响彻寂静的森林。

“跟老子老实点，看见你就来气。狗娘养的，你杀了孟大小姐，竟害得老子送你到这鬼地方来。”

莫老邪一边粗声粗气地说着，一边也坐在火堆旁，从粗布袋里掏出两张大饼，一张隔火仍给年轻人。

年轻人敏捷地接过，用一根树枝串着大饼在火上烤了一会。

“真是穷讲究。”

莫老邪嘴里嘟囔一句，冰凉的大饼已经入腹。

年轻人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下，将饼撕下一块递给陆非。

陆非惊讶地抬起头，一双漆黑犹似深渊的倔强眸子仿佛投进了一根火苗。

“吃吧。”年轻人温和地笑笑。

陆非颤抖着接过，看向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哼！想不到孟家竟然还出了你这个心软的人物。何必对他太好，两个时辰后他就是泽荒之境里那些魔物的食物了。”

莫老邪阴阳怪气地说。

年轻人只是江陵孟家旁支，叫孟之简，孟家嫡系子孙的飞扬跋扈他可不敢有。就连孟家嫡系的一条狗都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没关系，就当日行一善了。”

“是，他杀的是你堂姐，可不是你那娇滴滴的妹妹。”

“你！”孟之简的手从握紧到松开只在刹那之间，“没有依据的谣言，不可乱传。”

“谣言？你不会真以为这狗杂种被投放到泽荒之境，只是因为喂死了两匹马吧？天真。他撕碎了孟大小姐，竟然还躺在尸体里，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仙督再怎么想封锁消息，也晚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仙督为什么怕别人知道。一个马夫，贼胆倒是不小。我看他就是一个魔头”

“你也知道这是传的，如果你今天说的话传到仙督耳中，你觉得他会把你怎么样？”

孟之简撕下一块饼塞进嘴里，低下头将眼中的寒光敛起。

莫老邪不再说话，摘下腰间挂着的水壶，仰头一饮而尽。

树影摇曳，乱枝纠葛，树林里一阵骚动。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彻心扉的冰寒狂吼，伴随而来的是愈来愈近的沙沙声，那是脚步踩在地上枯叶的声音。

三人俱是心中一惊，莫老邪首先跳起来，一手将套在陆非脖子上的铁链猛地一拉，另一只手解开马缰。

“快走！”

孟之简也迅速站起来，慌忙踩灭脚下的火，去牵马。

“莫老邪！来者是什么东西。”

“我又不是神！”

可是，没走几步，前面的莫老邪猛地停了下来。

月光之下，映照出一片碎骨残尸。

同时四周暗幕里又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似孤狼长啸。

莫老邪和孟之简面面相觑，刹那间面如死灰。

然而，随着声音的逼近，冷寒之气愈加彻骨，莫老邪如墨一般黝黑的面孔惊悚异常，喉咙里爆出一声低吼，他猛地甩掉绑着陆非脖子的铁链，抽出腰间长剑，这把曾经饱饮鲜血的剑此刻在月光下却黯然失色。

而孟之简的剑，剑未出鞘，已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安声响，这是灵器对危险的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