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居乐无边,欲攀阁登天(1 / 2)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漫漫长夜远,游子无一眠。
凄凉悲壮的歌声哀旋在这个星星也沉睡的夜晚,回荡许久,像是胡狼野性的呼唤。
最终,像天穹之上明亮的弯月无数次见证的那样,湮灭在漠漠的黄沙中。
这是在江南永远都看不到的壮丽景色。
……
西北边陲,无名小镇。
说它是无名小镇,并非是因为它没有名字,而是因为它的名字就叫无名。
其实,在官府县志里,这座小镇本来是有其他名字的,但当地人都会叫它无名。
它原本的名字犯了忌讳,当地人便都心照不宣的私下改了它的名字。
它犯的不是高坐庙堂之上的那位的忌讳,那位的手还犯不着管到这里,它犯的是这里唯一的主人的忌讳。
安居公。
安居公此人是西北第一富商。
江湖常言:安居乐无边,欲攀阁登天。
说的便是他的安居乐酒楼,和另一名地,欲攀阁雅居。
意思是他的酒楼开遍天南海北,到处都有,像是没有边界。
唯一能与之比肩的是江南首富玉盘公建造的最高楼,欲攀阁,一个在高度上做到了极致,一个在广度无人能及。
原本他一直在富饶美丽的长安城里做着富家翁,好不美哉。
可前些日子,似乎突然起了雅兴,携着四百来号人,一车家眷,满满当当的十车金银财宝,奇珍异块,一路风尘仆仆来到这块儿沉重的土地,随后还真就在这里安了家。
太史公曾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今若再有人去,绝不会相信这座与游牧边境接壤的小镇竟然没有一处贸易经营的场所,入目所见,全是饭庄,酒楼,客栈。
但为何这座还不算小的小镇竟全是些吃饭的地儿?
只因它们都是为了安乐公一个人服务的。
这里曾经也有大规模的牛马互市,但安乐公的到来很快改变了一切的布局和市场。
不到半年,牛马互市就被迁至了邻近的村镇,由邻近的村庄负责。
其实,这座古镇原本就是做着牛马互市生意的,可如今每日生火的袅袅炊烟渐渐熏黑了屋外的青檐,像是一个羞涩清纯的少女染上了一些大妈的市侩。
如有诗云,商人重利轻别离。
任何人都不会关心这座自汉时起便艰难留存的古镇的想法,因为它并不重要,只是人们落脚的一个地方……
每一天,这个世界都会有新的商机,也意味会有人背井离乡,也意味着,曾经驻足的地方注定将会老去。
坐落在小镇中央的是便是安居公的府邸。
安居公的住宅并不庞大奢华,与一般商贾之家别无二致。
可异域胡姬舞娘,世外奇珍异果,寻常人难得一见的东西在这里仿佛稀疏平常,每日如转轴流水一般向那座宅院呈贡,让镇里的其他人只能啧啧称奇。
安居公日饮美酒数坛,日需美人两位。
闲暇无事时,便在无名镇里转悠,在各家酒楼,客栈,饭庄用餐,心情好时,随手一个赏赐便能让这家店铺几年不用开业。
他生来便不需担心家财输尽,美色掏空身体。
因为他本人还是西北第一响马绿林的刀把子,坐拥十万绿林好汉。
三十年前,一把开宣斧使的虎虎生风,年轻时的他,率人烧杀抢掠,打家劫舍,呼啸山林,挣得一份血腥的财富。
老来亦有数位精明能干的掌柜为他管理投资他的那份庞大的资产。
就是有官家的人知道了他昔日那些龌龊事,也不敢去寻他的麻烦。
安居公笑呵呵地坐在安居府邸的会客厅,居高临下,俯视着一个个银发如丝,笑迎八方的安居乐掌柜依次上来给他报账。
听着一个个报上来的一年营收账目,安居公眼角的皱纹缓缓紧皱了几分,开口缓声问道。
“今年可是要比去年足足少了十万两白银。”
平淡的话语里自有一种威压和质问。
底下的几十个老掌柜听闻此言,都连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答复道。
“回大爷,今年实在是情况所逼,那玉盘公的客栈今年抢了咱们不少生意。”
安居公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冷哼一声,“谁给他的胆子,倒还敢和我抢生意。”
安居公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都起来吧。”
他又用粗糙的手掌翻着手中的报账表,粗大的手指点了点表,淡淡地说道,“老张,今年就你的生意最差,亏损最多。年纪大了,就歇会儿吧。”
那些人中走出一个黑衣的肥胖老头,跪在地上,低声下气地说道,“小人今日便卸任掌柜,从最底层的店小二从头做起,下次绝不会让大爷失望!”
见安居公沉默不语,只是支着头看着他,那肥胖老头咬了咬牙,从旁边的年轻护卫手中要了一把好刀,明晃晃的刀光一闪,左手手腕齐根断去。
他忍着痛,汗水从肥硕的脸庞滑下,强装镇定说道,“这种情况若还有下次,小人这条命就还给大人!”
安居公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残忍的事情,这些掌柜的命都是他赐予的,当他不乐意时,自然便可以随时收回。
站在那胖老头身后的人们默默无言,但眼里都藏不住兔死狐悲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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