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侵蚀（二）（2 / 2）

“对不起”，玉兰诚恳地道歉。

“不过……真亏你能从外域带人回来”，老乡挠挠头。“去天院吧，说不定还挺适合你的。”

说到天院，任何一个中都人都再熟悉不过。那是天女的居所，是中都、乃至整个天下的心脏。据说真正的大家闺秀，都会参加天院使女的选拔。初等学校上完后，到天院进修，从事侍奉天女的高尚工作。

功利地说，这也能抬高自己身价。完成天院进修后，更容易嫁到好人家去。毕竟，没有男人不喜欢权力。老婆曾经是天院使女，说出去肯定倍有面子。玉兰从未想过自己能去天院，家里也和上流社会完全不沾边。不过，试一下也未尝不可，万一就成了呢？

玉兰回家和父亲说了后，父亲面露难色。要确保入选天院，至少也得都知事级别的人物出面说情——普通的商人上哪认识这等大人物？凑巧的是，玉兰母亲某天散步闲聊，附近的一个主妇称，她丈夫被临时安排去天院帮忙了。玉兰父亲和这个小吏搭上线后，委婉地询问要多少钱。“真正入选的都另有门路”，小吏说。“我这里报名就走个形式，没希望的，不要钱了。”玉兰父亲随便送了点春都的特产，对此事也不抱希望。

选拔当天，天院南侧应天门外的广场人声鼎沸。各地的女孩怀揣梦想，期待得到天女垂青。玉兰也是其中一员——虽然她对侍奉天女没太大兴趣，只想尽早完成天院进修后出来嫁人，过上平凡而美好的婚后生活。

“魔瘴？”负责选拔的官员问道。玉兰并不生气，反而很惊讶，天院的官员居然知道自己的外号。

“魔瘴，是吧？”

“……”

“这位是玉兰，天院秋宫宫主，遥领秋都大巫女。”

述平的声音把玉兰拉回现实。很久没被这么喊了，玉兰愣了下神。刚进天院时，她还经常被嫌弃出身差、没家教、没艺术素养，而“为了钓男人才来天院”更是恶心，简直让整个天院蒙羞。虽然在玉兰看来，明明是女孩子却喜欢女孩子，这些使女才不正常。不过，被月见天女任命为秋宫宫主后，她们的态度都好了起来，对自己的称呼也从“魔瘴”变成了“宫主殿下”。

突然，刚刚还坐在书案后面的人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瞬间跑到近前。他弯着腰满脸陪笑，双手半伸不伸蜷缩在胸前，似乎在纠结主动握手是礼貌还是失礼。“大巫女殿下海涵。”

玉兰并不清楚大巫女的具体职责。按照天院总管克让的说法，多一个头衔在外面好办事，头衔总是越多越好。

“你是？”

“佥都御史知秋都事下官秋石，之前一直是述平知事的副手。”秋石一边介绍自己，一边请玉兰在自己平时办公的椅子上坐好。“刚上任不久，不曾拜会大巫女殿下，见谅。”

“是述平‘前知事’，这是您亲自交代我的……”新宁话没说完，便被秋石狠狠瞪了一眼，只好乖乖闭上嘴。

秋石推测玉兰跟述平很熟，但玉兰只在一年前被任命为秋宫宫主时见过他一面。当时述平说，都知事进天院拜谒大巫女是惯例，没有大巫女反过去拜访知事的道理。大巫女可是天院的贵人，不是小小的地方官能比的。玉兰却总觉得有义务来一趟秋都，看一看这座自己挂名治理的都城。她甚至还在述平临走时送了伴手礼，想给秋都的官员们留下好印象。

“大巫女殿下”，秋石开始刺探情报。“想必您已经听说，我们治下的定安县发生了大侵蚀。我已经要求开展调查，但还需要一些时间。希望您理解。”

“大侵蚀？”玉兰只是碰巧这一阵得闲，才溜出天院来秋都随便走走。她完全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大巫女殿下”，新宁替秋石向玉兰做详细汇报。“据逃来秋都的定安县住民反映，大概是昨天深夜，外域的瘴气突破了圣塔屏障，向定安县扩散。定安县东部地区的瘴气浓度还不是很高，居民自诉身体不适，但仍然能保持清醒、来秋都避难。目前尚未接到定安县府的联系。”

新宁在此打住，秋石眼神示意新宁接着往下说。“最坏的情况的话”，新宁又瞅了眼玉兰。“包括县府在内的定安县大部地区，已彻底被瘴气侵蚀，沦为外域。不排除瘴气继续向秋都扩散的可能。这无疑是大侵蚀。”

“大侵蚀……”玉兰轻声念这三个字，迅速开始思考。紫微御侍一职已空缺一年，月见天女这一个月又都呆在紫微宫，不愿会见群臣。也就是说，眼下，天院不具备处理紧急状况的能力。御前秘书长临清在大侵蚀上完全是外行，但也只能拜托他了。

明明只想在进修结束后嫁个好人家，当主妇、过太平日子，这都是什么嘛……

“述平，你熟悉中都吧？”玉兰取下项链交给述平。“你去趟中都。如果见不到天女座下，就和临清秘书长说。还有，告诉他我现在在秋都，暂时不回去了。”

“大巫女殿下，您不回中都了吗？”秋石疑惑地问道。

“我们去定安县。可以请你带路吗？”玉兰其实不太想去，可是秋都大巫女职责所在，不能临阵脱逃。

“可以是可以……”秋石又咽了口唾沫，斟酌着措辞。“定安县现在充满瘴气，恐怕比较危险。您可否在这坐镇指挥，我们挑选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前去调查，以免发生意外。”

新宁打了个哆嗦。年轻人的命也是命，他可不想白白送死。

“我就是年轻人呀。”玉兰轻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