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漠北（1 / 2）

阳春三月，都城的柳树已经开始抽条了，而漠北还是一片萧瑟。

顶好的日头悬挂在空中，守在火堆旁的涟漪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这里实在太冷啦。

她将刚刚烧好的木炭放进手炉里，小心翼翼地从马车厚厚的帘子边上挤过去，尽量不让马车里进风，察觉到手炉被接走，涟漪便收拾起刚才弄出的痕迹。

她先是把盆子里的血水倒在燃尽的火堆上，再取来不曾弄脏的积雪铺在灰烬上，一切整理干净后涟漪站在车外，轻轻地敲了下车厢。

“纪婆婆，都弄好了。”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乌黑，满脸严肃的妈妈从车厢钻了出来，动作迅捷，环视一圈后发现没什么差错，对涟漪点了点头。

涟漪上车后，纪婆婆便驾着马车继续赶路。

马车里，刚灌的手炉被放在棉被里，还有一个女孩就躺在其中。

她面色苍白，没有半点生机，青丝凌乱地披散着，静静地躺在棉被里面，一只手从染血的棉被里伸出，手腕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绢帛，隐约能看到血迹。

涟漪看着姑娘这般模样愧疚极了，是她心血来潮要给姑娘修指甲，却没有放好剪刀，才让姑娘偷偷藏了起来。

多亏了纪婆婆察觉到姑娘脸色不对，掀开被子才发现，姑娘又自戕了。

被纪婆婆从买主手里买回来的时候，涟漪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做是又被卖了一次而已，当下人的被买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反正她是这样宽慰自己的。

所以再一次见到姑娘躺在床上，她是非常震惊的。

那时，她在一个以前闻所未闻的偏僻小镇的一家内宅里，有关宋府的消息就是有心打听也打听不到。

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在风传，宋府所有女眷都赶在皇帝下旨之前在牢里自尽了，院子里的妇人都在唾骂她们死得轻巧。

她想，也是，那样好的人怎么可能屈辱地活在世上呢，走了也好，总归她还记着以往的好，随旁人说去吧。

而后为了成全以前的主仆之情，她偷偷地给老爷、夫人还有姑娘烧纸祭奠。

如今看到姑娘还在世，她是又惊又喜，只跪倒在地，感谢菩萨显灵，感谢神佛保佑，好人有好报。

后来涟漪才得知，姑娘虽被纪婆婆救下来的，可一心求死，而她自己也只是要找一个姑娘用得顺手，而且还要知根知底的丫鬟，而已。

其实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很感激老天爷的，让她还能在宋府突遭巨变后还有机会依旧侍奉姑娘，这是涟漪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都城，六岁进府服侍姑娘，十二岁时升为一等大丫鬟，被夫人指给庄子上管事家的小子，只等过了十五便嫁过去，那时的日子是真的好过，院里的小丫头谁不羡慕她。

可没想到十四岁那年，管事妈妈来府上告罪，称那小子染了风寒没熬过去走了。

自此她的处境也变得艰难了起来，一些丫鬟、婆子借口是她命硬克死了好人家的儿子，挤兑她，欺负她……。

那段日子很难熬，是姑娘怜惜她，安慰她“没有什么事是熬不过去的，熬过去就好了”，所以，她熬了下来，得以再见到姑娘。

涟漪默默为女孩掖紧了被角，背坐在车帘前面，挡住不经意间灌进的寒风，她希望姑娘也能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宋荷华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发现她依旧独活于世，不禁悲伤起来，泪水从眼角滑落，消失在发际之后。

此时车内只有涟漪，发现姑娘醒了，她高兴地告诉帘外赶车的纪婆婆。

纪婆婆告诉涟漪要看住姑娘，然后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加紧赶路，她们要早些赶到阳城。

涟漪侧耳听到纪婆婆说的话，心里再认同不过了，她保证不会有下一次，转过头，看见姑娘静静流泪，她心疼极了，伸手拭去泪珠，将姑娘扶起靠在自己的身上，取来瓮里还温热的米粥喂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