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起开起开,烦都烦死了,再来我打你了啊!”

“打吧打吧,你打吧,反正以后也打不着,我让你打!”

“你丫真是疯了?献个元丹,别不是把脑子都一起献出去了?”

“嚯!你又翻着花样的骂我!你个臭狐狸,当个半仙了不起啊?老娘今天非要站你肩上,我倒看看凭什么这么碰不得!”

“你过来,你过来我真动手了啊!”

“我还就来了!以为我不敢么!”

山路崎岖,两人较起劲来只用脚爬。

一人一鸟极限拉扯,相互骂了一路。

七日的限期将至了,分离前夜,崔曲儿正在进行最后的暴饮暴食。

小鸟踩着一颗桃子埋头痛吃,肚子胀的像个皮鼓,还不肯收嘴。

苏缘眼睛都看直了:“你当这顿是断头饭吗?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她含糊不清的答应:“也差不离吧,指不定还有多少的饥寒交迫正在前方等着我呢,等我失去灵智后,果腹安身肯定是不比现在的,你就别管我了,叫我自个吃个痛快吧,反正从今往后,别说在你这来去自如了,说不得我连过来的路都忘了。”

“万一再背时一些,前来偷吃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你的凡间信徒,认为我亵渎他们的姑姥姥,就会把我架起来剥皮放血,活烤了吃了也是寻常,我已做好朝生暮死的准备了,自然要更加惜取这最后一分清明。”

吃饱喝足,就地一倒,翅膀轻抚在圆滚滚的肚皮上,小鸟的神色更显空虚:“有时候,我自己回想起好久好久以前,我还未开智的时候,那段总是担惊受怕,饮风餐露的苦日子,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挺下来的,或许真的是运气吧,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继续这样的好运气,也不知我还有没有这个造化重新来过。”

苏缘看她一眼:“妖物哪有许多开智的机会,得之又是何其幸甚?你自己不把握住,重来很难的,便是真的重新来过了,也如人世的轮回之劫,从此以后,你又何尝是你?”

小鸟顺了顺心口的郁闷气儿,长叹一声:“忽然又觉得饿了,我还得再吃点。”

氛围愈发沉重之中,碰见一位妇人前来敬拜,跪拜座下,口中正在念念有词。

崔曲儿开始阴阳怪气:“嚯,你的信徒还挺诚心,太阳都落了山,还专门来给你上香,我得好好听听她求的什么?看你这差事好不好办?”

凡人语毕,深深作揖后离开。

崔曲儿就急不可耐的大声嚷嚷起来:“这凡人脑子有病?要生孩子,去求送子娘娘去,求到狐仙庙是几个意思?”

苏缘见怪不怪:“一惊一乍的作甚?小书生不也找我求过姻缘吗?要这么说他脑子也有病?”

崔曲儿急眼:“不许你这么说他。”

自狐仙庙建立伊始,对于那些情理之中的请愿,苏缘一向有求必应。

而登门造访的凡人啊,可是百态的人生,五花八门的心事和祈愿,有些非人力所能决,也并非她力之所能及。

别无他法,只有好自倾听。

这是凡人所敬重的狐仙姥姥能给予他们的一点温情而已。

苏缘缓缓道:“许多事世人心中皆有数,大家也都明白自己的执念,但还有一些无法诉诸人前的话语,那我这里也能作为凡人们心灵上的寄托,如此而已。”

崔曲儿站在瓜果碗沿,盯着新来的苹果边吃边感慨:“谁叫这十里八乡就搭了这么一座狐仙庙呢,你还时不时显个灵,应个验,凡人自然更加信服。话说从前,我还一直以为你就是在这天天睡懒觉来着,在此旁听的这一阵儿,却发现你平日里事务还挺繁忙的,这个位置,倒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胜任。”

苏缘浅浅阖眸,靠上椅背道:“在其位,享其荣,履其责,担其险。”

崔曲儿又道:“狐狸,咱俩好歹相识一场,过了今晚,我就不再记得你了,你不说两句践行的话么?”

苏缘问:“说什么?”

崔曲儿道:“煽情煽情,抱头痛哭什么的不来一遭?古往今来的生离死别,戏文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嘛。”

苏缘飘她一眼:“有甚好说的?该说的我早跟你说透了,眼下我是无话可说的,反正说来说去最后都是白搭,我还费这口舌作甚。再说了,明日一早,崔曲儿的一切皆是泡影了,你连你自己是只什么种类的鸟儿都是懵懂的,又哪里还记得许多旁人的好歹话,你说可是?”

崔曲儿傻眼:“我跟你真情流露,你跟我讲相声呢?”

苏缘露了个无言以对的表情。

小鸟洒脱的摆摆头:“算了算了,不整那套虚的。”

吃了两口,又目光晶亮的朝她宣誓,“狐狸!你记着,若我还有那个造化,若我还能重新来过,我一定,再来找你交个朋友。”

苏缘取笑:“什么呀,你分明就是眼馋我的香火,嘴馋我的供品,拿我当长期饭票呗。”

崔曲儿厚颜无耻嘿嘿卖笑。

苏缘曲指推了推她的背:“罢罢,也罢,别多废话了,吃好喝好,趁着松快睡一觉吧,天亮了我送你走。”

将苹果啃了大半,又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艰难屈颈,细细梳理完全身羽毛。小鸟四仰八叉往供桌上一倒:“饱了,睡了。”

翌日,清晨。

供桌上的喜鹊率先苏醒,正在果盘里反复横跳,挑挑拣拣。

张了一副好肝胆,是崔曲儿无疑。

喜鹊最后衔了一颗青枣,勾头勾脑的看向她,疑惑的歪了歪小脑袋。

苏缘目光微动,只消抬手,喜鹊便惊声逃离。

鸟儿惊飞,口中青枣猝然滑落,‘咚’地一声砸在桌上,翻滚着撞到她的指尖。

喜鹊头也敢不回。

苏缘抓起那颗青枣,追着它的影子出门。

忽然铩步于门前。

风卷草折,叶落萧萧,她举目纵然,看见林木,又见苍天。

浮云浅浅,旭日满山,树木千千万万,鸟雀自山间清醒,长翅扶摇,云外惊飞。

它隐在其中,无影无踪,无处可寻。

原来后来,山高水长,相见凭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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