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崔曲儿打听到了救命恩人的名字。

那孩子叫许长安,似乎先天身体孱弱,父母便以长安寄意,愿他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据崔曲儿所说,她万般无奈,无可奈何,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暂时放弃了她伟大而光辉的复仇行动。

她决定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守护救命恩人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按照惯例,跨物种最有效的交往方式很简单。

讨饭。

死乞白赖的讨饭。

这招经过了多方试验,百试百灵,在妖精界都被传滥了。

稚儿单纯,心地善良,大多喜欢萌宠作伴,见小鸟乞食,总是偷藏些玉米粒和稻谷洒在窗台石上投喂她。

“我认得你,你就是那天的小鸟吧?”

“还挺有灵性,可是曾经被人驯养过,这才听得懂人话?”

“幸亏放了你,若真就这么被人果了腹,倒有些可惜了。”

“你若在山上寻不见吃食,就多多来找我,我可以养你。”

“……”

崔曲儿一脸鄙夷:“嗤,脆弱的凡人,老娘用得着你来养?”

但是她的身体力行让人看得出来,她是期待着被圈养的。

每回被投喂的时候,窗台上那个鸟影儿总是蹦跶的十分欢快。

许长安挠了挠小鸟的下巴:“怎么只吃这么点,再多吃些,还有很多呢。”

崔曲儿便佯装不解的歪了歪头。

第二招实践,讨巧卖乖,亲近人类的好招数,这也被传滥了的。

崔曲儿这暴脾气显然不是这块料,但是嘛,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就已经熟能生巧了。

招数管用的重点,主要在于豁的出去一张老脸,慢慢尝到了甜头,什么脸不脸的,也就无所谓了。

苏缘有幸看过一次她装相,宛如一道佛光普照,直教人双眼刺痛,难以直视。

苏缘直接一个干呕,犀利点评:“……做作的要了老命。”

抹了抹嘴,苏缘又说:“我留影石已经准备好了,留存留存,这一幕不能只我一人双眼开光。”

崔曲儿开始茶言茶语:“你就是羡慕我有人疼有人爱,你个单身狐狸,天凉了有人为你添衣吗,口渴了有人为你递水吗,吃东西有人喂你吗,那种被人在乎,整个人都暖融融的感觉,说了你也不懂得呀。”

苏缘听的拳头都硬了,这别扭玩意儿什么时候自通了茶道?

苏缘可不惯她:“你看上的是个什么废物,瘦骨嶙峋,弱不禁风,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也得亏你原身是只鸟,要是只鸡,他都抱不动。”

崔曲儿直接炸毛:“你再说一遍?!”

苏缘也亮出了指爪:“你再嚷嚷我连你一块撕!”

崔曲儿看着小巧玲珑,饭量大的却像揣了个无底洞在肚里,也不知在许长安面前矫的哪门子情,端的哪门子鸟设,仿佛多吃一粒米都要肠胀气。

抖秀气的后果可想而知,崔曲儿几乎是餐餐吃不饱,于是往狐仙庙跑的是越来越勤快,只管蹭饱一个肚子,再飞去恩人那儿卖乖露脸。

苏缘看了直摇头:“欢喜上了头的小鸟,妖精存异,殊途不容,难得的一颗心若不收敛着几分往外交付,迟早要栽大跟头的。”

她蛰伏人世几百年,磕着瓜子看了多少场因缘际会,爱憎别离。对这种烂俗爱情故事的开头,总有种莫名的敏锐感。

“狐狸的九曲心肠最多,我是比不得你清醒了。”崔曲儿不以为意,“我只知道,我想看他平安,我想伴着他成人,这就是我无所用心的几百年以来,唯一的心愿。”

就像戏文里传唱的儿女情长,大同小异的故事,句句嚼烂了的情话,却总是座下无虚席。

就像以心愿为筏,奋不顾身的崔曲儿。

小鸟衔来种子洒在他的窗下,历过日月寒暑,来年绿芽就破了土。

藤蔓覆生,沿着窗棂描画,墙上也开出一面颜色各异的小花,花儿开了谢,谢了开,年年复年年。

人间的岁月总是漫长一些,想悠闲,便得悠闲。

时光平平静静,淡云流水每一天,就像许多个已经度过了的日子,有变化,也无甚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到崔曲儿忽然对她说:“狐狸,被你说中,我大概是真的栽了。”

苏缘闻声抬眸,看见她满怀心事,笑意齁甜。

就像她们曾一起看过的许多场人间戏剧里,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脸上的神情。

就像人间志异故事中,那些独避凡尘的精灵,躲过了雷霆天劫,却坠入了人间的爱河。

崔曲儿歪了歪头,面露回忆,将往昔的时光一一细数,“我伴着他长大,看他从一个攀在窗台上,还需要踮着脚的孩子,长成一个倚窗晨读,翩翩风度的少年。”

“我一开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种种情绪皆是莫名其妙的。但是现在,我确定了,我喜欢上了许长安,我喜欢看他写字,喜欢陪他看书,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注视我的目光。”

话意正兴,她抖着袖子站了起来,还禁不住在原地打了个转。

崔曲儿言语真挚,望来的目光仿佛钻透了树叶的春光,“他快成年了,我想去见他,你觉得我这个长相他会喜欢吗?”

苏缘想,这因该就属于日久生情那一类的志异故事了。

不知事隔多少年,又会被人编成戏文,浪漫传唱。

不等她回答,崔曲儿兀自挺直了小身板,一手揩起耳侧垂落的发,面露娇羞,自卖自夸:“老娘如此美貌,还拿不下一介懵懂少年?等着瞧吧,他一定会喜欢我的。”

这戏加的,简直没眼看。

苏缘嫌弃的别开眼:“做作。”

崔曲儿两手叉腰,昂了昂头:“我决定了,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她大喊道:“我要化成人形去见他!”

表明了心迹,确定了心迹,不等旁人评说,小鸟又急冲冲的飞走。

像极了背上斜阳,身披斗笠,一意孤行的天涯浪客。

目之所及无非是自由的,也是未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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